洛阳城的毒雾还在朱雀大街的青石缝里蜿蜒,带着砒霜混着腐草的腥甜。裴姝攥着莫影那把雁翎刀,刀柄上的血痂早干透了,硌得掌心生疼,血痂都快被碾裂了。武玥那柄长剑还在往下滴毒水,水珠砸在地上滋滋冒白烟,映着玄武门方向火把连成的赤链——活像条绞着皇城脖子的巨蟒,正吐着信子往上爬。
“听!羽林军的梆子声乱套了!”李多祚猛地勒住战马,铁蹄刨得冻土咔咔响。他玄甲上的铜泡浸着血,在火把下红得像要滴下来。裴姝侧耳去听,三更天的更鼓本该沉稳如钟,可现在鼓点里全是金属刮擦的锐响——有人在硬转玄武门的千斤闸!她忽然想起秦朗晕过去前攥着的密信,那纸上潦草写着“卯时三刻,鸱吻藏机”,难道那鸱吻里头……
“杀!”张柬之的令旗“唰”地劈破夜气。三百羽林卫跟离弦的箭似的往玄武门冲,马蹄踩碎了毒雾凝成的冰晶,咔嚓声混着甲叶碰撞响成一片。裴姝猫着腰跟武玥混在人堆里跑,冷不丁见城头“噗噗”窜起数十盏孔明灯,青灰色的天上顿时浮起两张狞笑的脸。张昌宗举着黄绢诏书,声音甜得发腻:“叛臣贼子要弑君!羽林卫听令,立刻……”
他话没说完,玄武门西侧的鸱吻“轰隆”炸了。秦朗带血的影子从碎石里窜出来,手里半截虎符亮着冷光。他那身甲胄破得跟叫花子似的,肩胛上还插着断箭,可偏偏就把虎符嵌进了城门机关——那是左骁卫大将军才能用的“锁龙掣”!千斤闸“吱呀呀”地响,像头老迈的兽在哀嚎,缓缓升起的缝里,裴姝看见秦朗嘴角沾着血,却扯出个笑,眼神跟淬了毒的箭似的,直勾勾钉着城楼中央的张易之。
“放箭!”张易之吼得城砖直掉灰。千张弩机同时响起来,箭雨眼看要扎进羽林卫的玄甲阵,却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拨弄,齐齐转向城楼!原来是秦朗不知啥时候扔出的铁蒺藜,触发了城门上头藏着的“回天弩”!淬毒的箭跟暴雨似的往城楼上浇,控鹤监的侍卫惨叫着往下倒,张昌宗那件玄色锦袍也被划开几道血口子,里头的内衬都露出来了。
裴姝趁机往城楼台阶冲,冷不防被黑影拦住。张昌宗身边的内侍举着短刃扑过来,那刃上的毒绿莹莹的,内侍的眼白翻着青灰——竟是被傀儡丹控制的死士!武玥的剑“嗖”地擦着裴姝耳朵过去,削断了内侍的手腕,黑血溅在朱漆栏杆上,“滋滋”地腐蚀出小坑,那臭味跟烂了十天的老鼠似的。“当心!这些都是张昌宗拿活人炼的药人!”武玥话音未落,四面八方钻出几十个佝偻影子,关节拧得跟麻花似的,指甲长了三寸,在月光下青黢黢的发亮。
就在这时,玄武门里突然杀声震天。李多祚带的百骑精锐冲过了城门,玄甲在火里像流动的铁河。裴姝瞅见秦朗单枪匹马杀向张易之,长枪舞得跟梨花似的,枪尖直往对方大穴上扎。张易之袖子里滑出九节钢鞭,鞭梢的骷髅头“哗啦啦”响,眼看要抽到秦朗脸上,突然被黑影截住了。
“梅花内卫,护驾!”太平公主的声音带着血味炸开来。她披风撕烂了,里头是绣着暗纹的软甲——竟是梅花内卫统领的行头!裴姝这才明白,莫影临死前说的“告诉她,莫影从未负命”,那“她”指的竟是太平公主!眨眼间几十号梅花内卫从暗处冲出来,刀刃淬着蓝汪汪的毒,招招往控鹤监侍卫脖子上抹。
张昌宗见势不好,“撕拉”扯开衣襟。他胸口全是诡异的丹毒纹路,在月光下红得妖异:“既然这样,都给我死!”他狠狠拍向胸口,丹毒纹路“嘭”地炸开,化成漫天毒雾。裴姝后颈刚发麻,想摸银针,就见秦朗凌空扔出半块虎符,虎符上的符文跟毒雾一撞,“刺啦”爆出金光——那是皇室秘金打的虎符,专门克邪术!
“杀了二张!”张柬之的吼声穿透硝烟。李多祚的长枪先戳穿了张易之的喉咙,血溅在那道假诏书上,把“传位于”三个字染得通红。张昌宗惨叫着,身体被丹毒反噬得迅速干瘪,成了具裂着缝的干尸,手里的诏书也在火里卷成了灰。
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完了,太极宫深处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裴姝回头看,女皇寝殿方向窜起冲天火光,浓烟里模模糊糊有个影子——是玄微子!他居然还活着!更瘆人的是,那些被砍死的傀儡死士尸体开始扭来扭去,胸腔里钻出亮晶晶的丹毒晶体,在地上连成古怪的阵法。
“坏了!玄微子在借地脉阴气重生!”裴姝的喊声被爆炸声盖了。秦朗突然抓住她手腕,把半块虎符塞她手里:“带武姑娘去东宫!陛下留……”话没说完,一道黑触手穿了他后背。裴姝看着他慢慢倒下,他瞳孔里映着玄微子狂笑的影子,那笑声混着丹毒的甜腻,跟钢针似的往人耳朵里钻。
东宫门前,武玥挥剑劈开最后一个傀儡。她头发散了,脸上全是血污,却还是把裴姝护在身后。远处传来玄微子的喊:“想救女皇就来太极宫,这里早已经布下了万魂丹阵,你们一个也……”话突然断了,接着是“噗通”一声闷响。裴姝瞪大眼睛,见太平公主单膝跪在地上,手里匕首还在滴血,玄微子的脑袋滚在她脚边,脸上全是不敢信的表情。
“快跑!”太平公主一把扯起裴姝,“丹阵要是成了型,整个洛阳都得陪葬!陛下在东宫密室留了……”她声音忽然发颤,眼神里闪过恐惧,“留了能把大唐掀个底朝天的秘密。”
夜还是那么黑,洛阳城却烧得跟白天似的。裴姝攥着虎符,望着太极宫方向越涨越大的黑雾。玄微子死了,可事情还没了结,反而像掀开了盖子的潘多拉魔盒。女皇密室里到底藏着啥?秦朗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张氏兄弟虽然死了,可这场玄武门之变,怕只是更大风浪的开头。
她低头看手里的虎符,金属上沾着秦朗的血,还有淡淡的体温。远处传来羽林军重整队列的呼喝声,可那声音在漫天火光里,显得格外飘忽。武玥靠在朱漆门柱上喘气,剑刃还在滴血,滴在青石板上,跟开出的红梅似的。太平公主望着太极宫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梅花令牌,指节都白了。
卯时的梆子声终于响了,可那鼓点还是乱的,跟谁的心跳似的,慌慌张张,敲在洛阳城冒烟的脊梁上。裴姝知道,天快亮了,但有些黑暗,才刚刚要从地底冒出来。东宫密室的门后,到底锁着个怎样的惊天秘密?而他们手里的半块虎符,又能不能撬开这盘死局?风卷着硝烟吹过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刮得人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