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脉图

青州城的秋雨，绵密而阴冷，如同浸透了陈年怨气的裹尸布，湿漉漉地缠绕着整座城池。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将白昼压成了黄昏。雨水顺着百草堂青黑色的瓦檐连缀成线，在石阶前汇成一片浑浊的水洼，倒映着灰暗的天空和紧闭的门窗。

前厅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刘娘子和黑熊已经被家人接走，带走了满身的诡异和绝望，也带走了百草堂内最后一丝温度。空气里残留的药味混合着驱邪用的艾草焚烧后的苦涩气息，却驱不散那股盘踞在人心头的阴寒。学徒们低着头，默默擦拭着药柜，动作机械而僵硬，偶尔抬眼偷觑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孟七叶，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惧和疏离。

孟七叶独自坐在靠窗的方凳上。窗纸被雨水浸透，透进一片朦胧的灰光，映得她半边脸庞也晦暗不明。她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指尖冰凉，却浑然不觉。昨夜西市鬼宅的遭遇，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记忆：破败的喜堂、灌下毒粉的新娘、心口喷涌的鲜血、破土而出的血色藤蔓、柳青锋那深潭般的眼神、还有地上那四个如同诅咒般的血字——“七月十五，百鬼迎亲”。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死亡气息。更让她心悸的是柳青锋最后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那句看似关切却暗藏机锋的“保重”。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催生藤蔓绞杀鬼影的一幕！他知道了什么？他想要什么？

怀中的红珠和白珠安静地蛰伏着，红珠传递着一种被冒犯的、跃跃欲试的灼热感，仿佛对柳青锋的出现极为不满；白珠则渗出更深的寒意，如同冰封的湖面，警告着危险的临近。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她体内交织冲撞，让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七叶”孟白术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安神汤走过来，放在孟七叶面前的矮几上。袅袅的热气带着药草的苦香升腾起来，却无法暖和她冰凉的手心。“喝了它，定定神。”

孟七叶抬起眼，看着养父清瘦而坚毅的脸庞。他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沉的忧虑和一种面对未知风暴的凝重。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昨夜鬼宅的经历，柳青锋的诡异出现，还有那两颗珠子…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干涩的：“义父…我…”

“不必说了”孟白术打断了她，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昨夜西市不太平，巡夜的更夫都听到了些动静。你平安回来就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前厅里竖着耳朵的学徒们，声音压得更低，“柳府那边…递了话过来，说多谢我们救治小公子，改日定当登门重谢。”

“登门重谢”孟七叶心头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绝不是简单的感谢！柳青锋昨夜那副洞悉一切的模样犹在眼前。这“谢”，恐怕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孟白术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般沉稳，给了孟七叶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依靠，“百草堂悬壶济世，行得正坐得直。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何事，为父都在你身后。”他拍了拍孟七叶冰凉的手背，留下那碗安神汤，转身走向药柜，继续整理药材，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寻常的叮嘱。

孟七叶看着养父挺直的背影，心中酸涩与暖意交织。她端起那碗温热的药汤，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流，却依旧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对七月十五的恐惧。百鬼迎亲…那意味着什么？昨夜那红衣女鬼的怨念，仅仅是开始吗？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连绵的雨声中缓慢流逝。午时刚过，雨势稍歇，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浸了水的棉絮。

“七叶姐！七叶姐”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焦急的细小声音，如同受惊的小老鼠，从百草堂虚掩的后门缝隙里钻了进来。

是小豆子！

孟七叶猛地抬头。只见那个瘦小的身影像泥鳅一样溜了进来，他浑身湿透，单薄的破褂子紧贴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小小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但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惧和巨大兴奋的火焰。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油布裹了好几层、沾满污泥的长条形物体，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小豆子？你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烤烤火！”孟七叶连忙起身，想去拉他。

“不…不用！七叶姐！你看！快看这个！”小豆子急切地摇头，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却顾不上自己，手忙脚乱地扯开那层层包裹的破油布。污泥和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一个约莫两尺长、一尺宽的扁平木盒。木盒本身材质普通，甚至有些朽坏，但盒盖上雕刻的图案却异常繁复古奥，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气息。

小豆子用冻得通红、沾满污泥的手，费力地抠开那生锈的铜扣，掀开了盒盖。

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和朽木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铺着一层防潮的油纸，已经发黄变脆。油纸上，静静地躺着一卷…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一块处理过的、暗褐色的巨大兽皮！

孟七叶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那张兽皮地图的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皮面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血脉般凸起的深褐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随意勾勒，它们构成了一个巨大、复杂、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图案的核心，赫然是整座青州城的轮廓！但在这熟悉的城池轮廓之下，却描绘着另一套完全陌生的、如同人体经络般盘根错节的地下结构！

无数粗细不一的线条在城池地底交织、汇聚、分叉，形成一个个节点，如同星辰密布。一些节点被特意用暗红色的朱砂标记出来，旁边还用极其古老的、如同蝌蚪般的文字标注着难以辨识的名称。其中最醒目、也是最大的一个节点，如同整张地脉网络的心脏，被标注在城主府的正下方！那个节点的标记，是一个极其诡异的图案——九条扭曲环绕的蛇形，共同拱卫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血色彼岸花！图案旁边，用同样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三个字：

九幽祭坛！

“这…这是…”孟七叶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怀中的红珠和白珠同时剧烈震动起来！红珠爆发出灼热滚烫的气息，仿佛被地图上的彼岸花标记彻底激怒；白珠则渗出刺骨的冰寒，如同遇到了宿命的克星！

“城…城隍庙！塌了”小豆子喘着粗气，语无伦次，脸上混杂着后怕和发现宝藏的狂喜，“就…就在今早！雨太大了！庙后面那堵老墙…轰隆一声就塌了半边！露…露出个黑乎乎的大洞！我…我胆子大，就钻进去想看看有啥宝贝…里面全是烂泥臭水…然后…然后我就踢到了这个盒子！埋在烂泥里！”他指着地图上城主府下方那个醒目的九蛇拱卫彼岸花的标记，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七叶姐！你看！这…这像不像咱们城主府？下面…下面画着花！跟…跟害人的那种花一样！还有蛇！”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落叶拂过窗棂的“沙沙”声，从百草堂临街的屋顶方向传来。

这声音细微到了极点，混杂在雨滴敲打瓦片的背景音里，几乎无法分辨。

然而——

“房顶有人！”沙华冰冷、毫无预警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瞬间刺入孟七叶的识海！带着绝对的肯定和刺骨的杀意！

几乎在同一刹那！

“找死！”曼珠暴怒的尖啸在她心底炸响！一股狂暴灼热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红珠中奔涌而出！

孟七叶的身体再次被那股力量操控！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百草堂临街药柜上方的一片屋顶！她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弓弦拉开，五指箕张，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刺目的红光！

“轰！”

一道碗口粗细、缠绕着黑色荆棘状纹路的赤红藤蔓，如同破土而出的毒龙，带着焚毁一切的狂暴气息，瞬间撕裂了屋顶的瓦片、木椽、和厚厚的泥灰层！木屑瓦砾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灼热的气浪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席卷整个前厅！

“啊——！”学徒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抱头鼠窜，打翻了药柜，各色药材滚落一地。

烟尘弥漫中，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身影，如同受惊的蝙蝠，狼狈不堪地从破开的屋顶大洞中倒翻而出！他显然没料到袭击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暴烈！仓促间只来得及挥动手中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匕格挡！

嗤啦！

赤红藤蔓与幽蓝短匕猛烈碰撞！预想中的金铁交鸣并未出现！那缠绕着黑气的藤蔓竟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将那精钢打造的匕首熔断！幽蓝的匕首前半截如同蜡烛般融化滴落！

“呃！”黑衣人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断匕脱手，手臂被藤蔓末端扫过，袖口瞬间焦黑碳化，皮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他眼中闪过极度的惊骇，再不敢停留，借着

藤蔓冲击的力道，脚尖在残存的屋梁上狠狠一点，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对面屋顶的阴影处狼狈窜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雨幕和鳞次栉比的屋脊之后。

“七叶”孟白术的厉喝声响起，带着惊怒和后怕。他几步冲到孟七叶身边，一把抓住她依旧泛着微弱红光、微微颤抖的手臂，“你怎么样？！”

前厅一片狼藉。屋顶破开一个大洞，冰冷的雨水混杂着灰尘哗啦啦地浇灌下来。药柜东倒西歪，名贵药材撒得到处都是，混合在泥水瓦砾之中。学徒们惊魂未定，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看向孟七叶的眼神，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妖魔，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孟七叶大口喘着粗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灼热力量，手臂上的红光缓缓敛去。她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半是力量消耗的虚脱，一半是后怕。方才若非沙华及时预警，曼珠暴起反击…那潜伏在屋顶的黑衣人，会做什么？偷听？窥探？还是…刺杀？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小豆子。

小豆子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死死抱着那个装着兽皮地图的木盒，小脸煞白，牙齿咯咯打架，看着屋顶的大洞和满目疮痍，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那张至关重要的地脉图，还摊开在他面前的地上，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

“义父…我…”孟七叶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她看向孟白术，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方才那失控的力量，那破坏性的藤蔓…她无法控制！

孟白术的目光扫过惊恐的学徒，扫过狼藉的厅堂，最终落在小豆子怀中紧抱的木盒和地上那张被雨水迅速浸湿的诡异兽皮地图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地图上城主府下方的那个九蛇拱卫彼岸花的标记！老医师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脊背！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他没有追问孟七叶，而是转向惊魂未定的学徒们，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慌什么！不过是年久失修，被雨水泡塌了屋顶！阿牛，阿福，带人收拾一下，把药材抢救出来！陈三，去找张油布来，先把屋顶的洞遮住！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的镇定迅速感染了众人。学徒们虽然依旧心有余悸，但主心骨发话，还是强打着精神开始收拾残局。

孟白术这才弯下腰，小心地将那张被雨水浸湿的兽皮地图卷起，重新放回木盒中。他的动作沉稳，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他拿起木盒，又看了一眼依旧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小豆子，沉声道：“七叶，带这孩子去后院厢房，给他找身干净衣服，熬碗姜汤驱寒。这孩子…吓坏了。”

他的目光与孟七叶短暂交汇，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探究，有警告，有深深的忧虑，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保护好地图！保护好这孩子！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孟七叶读懂了父亲的眼神。她用力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万般疑问和翻腾的情绪，上前扶起浑身冰冷、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小豆子，轻声安抚道：“别怕，小豆子，跟姐姐来。”

她搀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小豆子，拿起那个装着地脉图的沉重木盒，在学徒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向通往后院的门廊。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屋顶破洞灌进来的冷风吹在她湿透的后背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而怀中的红珠和白珠，在靠近那个木盒时，再次传来强烈的悸动——红珠是灼热的愤怒和吞噬的欲望，白珠则是冰冷的警惕与深深的忌惮。

她隐隐感觉到，小豆子捡到的这张地脉图，不仅是一张指向恐怖真相的路线图，更像是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而那个潜伏在屋顶的黑衣人，以及昨夜“恰好”出现在鬼宅的柳青锋，都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已经将冰冷的视线，牢牢锁定了百草堂！

后院厢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前厅的嘈杂和冰冷的雨气。孟七叶将小豆子安顿在铺着干净褥子的木床上，又找出一套学徒的旧衣服让他换上。小豆子依旧抖得厉害，眼神涣散，显然吓得不轻。

“别怕，小豆子，没事了，这里很安全。”孟七叶轻声安慰着，用干布巾擦着他湿漉漉、沾满污泥的头发和脸颊。动作轻柔，试图安抚这个被卷入风暴的孩子。

小豆子渐渐停止了剧烈的颤抖，但眼神里的恐惧依旧浓得化不开。他死死抓住孟七叶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七叶姐…房顶…房顶那人…他…他是不是来杀我的？为了…为了这个？”他惊恐地看向被孟七叶放在桌上、装着地脉图的木盒。

“不会的。”孟七叶斩钉截铁地说，尽管她自己心中也毫无把握，“有姐姐在，有义父在，谁也伤不了你。”她将熬好的滚烫姜汤端到小豆子嘴边，“来，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温热的、带着辛辣气息的姜汤滑入喉咙，似乎驱散了一些寒意。小豆子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

看着小豆子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孟七叶才将目光投向桌上那个沉默的木盒。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伸出手，打开了盒盖。

那张暗褐色的兽皮地图再次呈现在眼前。被雨水浸湿的地方颜色更深，如同干涸的血迹。那些纵横交错的深褐色脉络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清晰、立体，仿佛真的是某种巨大生物体内流淌的血管。整座青州城如同匍匐在这张巨大“血管网络”之上的脆弱外壳。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再次聚焦在城主府正下方那个核心节点上——九条扭曲环绕的蛇形，拱卫着那朵含苞待放的血色彼岸花！旁边那三个古老的文字“九幽祭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怀中的红珠和白珠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警惕，而是传递来两股截然不同的、却同样强烈的意念！

“哼！藏污纳垢之地！烧了它”曼珠充满毁灭欲的意念如同岩浆喷涌，带着焚尽一切的狂热。

“危险！封印核心！不可妄动！”沙华冰冷的警告如同万年玄冰，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孟七叶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地图上那朵彼岸花的标记。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兽皮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地图上那个“九幽祭坛”的节点标记，仿佛活了过来！那九条环绕的蛇形图案猛地扭动了一下！紧接着，整个地图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深褐色脉络，如同注入了真正的血液，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暗红色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沿着复杂的路线缓缓流淌！

一股阴冷、污秽、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透过地图的兽皮，清晰地传递到孟七叶的指尖！这波动极其隐晦，却沉重得如同山岳，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感！

更让孟七叶头皮发麻的是，在这股能量波动的源头——城主府地下的那个祭坛节点位置，她仿佛“听”到了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充满极致痛苦和怨毒的哀嚎与嘶吼！如同万千冤魂被囚禁在地底深处，日夜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那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让她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呃！”孟七叶闷哼一声，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指，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识海中回荡着那恐怖的哀嚎，让她头痛欲裂！

“七叶姐！你怎么了？”小豆子吓得差点打翻姜汤碗，惊恐地看着她。

“没…没事。”孟七叶扶着桌子，勉强站稳，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大口喘着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悸动。再看向那张地图时，眼神已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凝重。

这张图…不仅仅是地图！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与地底那恐怖祭坛紧密相连的…监视器！或者说，某种邪恶仪式的能量脉络显化图！

“七叶姐…这图…”小豆子看着孟七叶惨白的脸色，又看看那张诡异的地图，怯生生地问，“是不是…很邪门？”

孟七叶没有回答。她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依旧在明灭闪烁、如同邪恶心脏跳动的九幽祭坛标记，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七月十五，百鬼迎亲…那场被预言的血色盛宴，其核心祭坛，恐怕就在这城主府的地下深处！而柳家…柳青锋…他们在这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灰袍老人那嘶哑飘忽的警告，如同丧钟般再次在她脑海中敲响，带着令人绝望的重量：

“双生现世…幽冥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