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拍摄(2)
- 好莱坞之神,从1997开始
- 这人正得发邪
- 2696字
- 2025-06-21 20:47:58
“棺材”。
当这个词在凯蒂的脑海中成形时,它带来的并非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重、缓慢、将一切都碾碎的压力。它像一块万吨重的墓碑,轰然倒塌,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连同她的灵魂,都死死地压在了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下。
恐慌退潮了。因为恐慌是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反应,而眼下的处境,已经超越了危险的范畴。这是终局。是被宣判了的、正在执行的、缓慢的死亡。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四肢变得冰冷而僵硬,仿佛在主动配合这座为她量身定做的囚笼,提前进入了尸体的状态。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氧气正在一丝丝地被消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盗取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滚烫,充满了她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的酸腐味道。她的大脑开始出现眩晕感,黑暗的视野中,浮现出万花筒般绚丽而诡异的光斑。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她想。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有波澜壮阔的回忆,只有一种逐渐被世界剥离、溶解于虚无的平静。平静得可怕。
她想起了丈夫马克。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下雨天,两人挤在一家小咖啡馆的屋檐下,共享一杯热可可。她想起他在婚礼上,笨拙地念着自己写的誓词,紧张到声音都在发抖。她想起他总是在她奔赴战场前,一遍遍地帮她检查行囊,嘴里念叨着“注意安全”,眼里的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她答应过他,无论去哪里,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会回家。
她食言了。
她甚至无法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她会像无数个在战火中消失的无名氏一样,彻底蒸发。马克会疯狂地寻找她,动用他所有的关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所有的希望都磨成绝望,直到她的名字,变成他心中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不。
不能这样。
这个念头,如同在即将熄灭的余烬中,被强行吹燃的一点火星。微弱,却顽固。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是一个战士,她的武器是相机和笔,她的战场是整个世界。她曾亲眼见过,在最绝望的废墟之上,依然有人在奋力求生。一个在炮火中保护着妹妹的男孩,一个在难民营里用泥土教孩子们写字的老师,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却依旧每天清晨为死者祈祷的老人。他们都没有放弃,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安静地等待死亡?
“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从微弱的火星,迅速燎原成了熊熊烈火。求生的欲望,那被终局感压制下去的、最原始的、属于生命本身的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重新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冰冷的四肢重新充满了滚烫的血液。
她要活下去。
她要出去。
为了马克,为了那些仍在废墟中挣扎的生命,为了她自己。
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被反绑的双手上。那根钉子,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开始行动。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而痛苦的过程。由于双手被反绑,她必须将整个身体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才能勉强让手腕接触到那枚位于她后腰位置的钉子。每一次移动,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尖叫、抗议。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的额头、后背涌出,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衫,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散发出一股咸湿的、属于挣扎的味道。
终于,她感觉到了。那冰冷的、坚硬的、带着一丝锈迹的触感。
她用尽全力,将捆缚着双手的尼龙绳,狠狠地压在了那枚钉子的顶端。
“嘶——”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那不是钉子尖,而是钉子帽粗糙的边缘,像一只铁齿,深深地嵌入了她手腕的皮肤。但她没有停下,反而更用力地将手腕向那枚钉子压去,然后,开始了缓慢而坚决的摩擦。
一下,两下……
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用一把钝刀,来回地切割着她的血肉。她能感觉到皮肤被磨开,肌肉被撕裂,温热的、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下来。疼痛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神经,好几次,她都几乎要因为剧痛而昏厥过去。
但她没有停。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磨断它。磨断它。磨断它。”
她开始小声地、断断续续地哼唱起一首歌,那是马克最喜欢的一首老掉牙的乡村歌曲。她用歌声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用回忆来对抗眼前的痛苦。她想象着自己正和马克一起,开着那辆破旧的福特皮卡,行驶在蒙大拿州一望无际的公路上,窗外是金色的麦浪和湛蓝的天空。
时间,在这场酷刑中被无限地拉长。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天。她的双手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机械的、重复的动作。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血液的腥甜味,混杂在木头和尘土的气息中,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坟墓的味道。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死寂的棺材里,如同惊雷。
她停下了动作,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腕。
绳索,松动了。
一股狂喜,瞬间淹没了她。她不顾一切地用力一挣,终于,那该死的、束缚了她仿佛一个世纪的尼龙绳,彻底断裂开来。
双手,自由了。
她躺在棺材底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回水里的鱼。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此刻却仿佛成了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因为它证明,她还活着,她还在战斗。
休息了片刻,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Zippo打火机。
她的手指因为脱力和疼痛,抖得不成样子。
“咔哒”,没打着。
“咔哒”,还是没打着。
“别慌,凯蒂,别慌。”她深吸一口气,用一只手稳住另一只手,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拇指上,用力一划。
“咔哒——噌!”
一小簇橘黄色的、温暖的火苗,终于在她的眼前升腾而起。
光芒,在时隔不知多久之后,第一次照亮了她的世界。
也是第一次,让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狱。
这是一口用最廉价、最粗糙的松木板钉成的棺材。木板的边缘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布满了扎人的毛刺。将木板钉合在一起的,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铁钉,有的甚至因为敲击的角度不对而弯折了,丑陋地龇着牙。在木板与木板的接合处,能看到明显的缝隙,那些要了她命的沙子,正安静地、执着地从那里渗透进来,在棺材的角落里,积了薄薄的一层。
空间,比她想象的还要狭小。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撞在头顶的木板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这口棺材,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皮肤,紧紧地、毫无缝隙地包裹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光芒带来了真相,而真相,带来了比黑暗更具体、更沉重的压迫感。
就在她被这赤裸裸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打火机里的燃油也即将耗尽时,那跳动的火焰,在棺材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个微弱的、不属于这里的反光。
那是一个小小的、光滑的、泛着塑料光泽的物体。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来自文明世界的、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遗物。
它是一个……
凯蒂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她熄灭了打火机,让世界重归黑暗。然后,伸出那只血肉模糊、颤抖不已的手,向着那个在黑暗中,仿佛散发着微光的物体,慢慢地、试探性地摸了过去。
第一天。凯蒂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待了整整八个小时。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任何声音。江晨在用最原始的、剥夺一切感知的方式,摧毁她的心理防线,让她真正体验到那种被世界遗忘的孤独与绝望。
监视器里,凯蒂从最初的平静,到烦躁,再到最终的、小声的啜泣,她的所有情绪,都被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