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房很大,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书架,整齐有序地摆满了竹册和书卷,刚好可以遮挡住他们。
祝怀听见了脚步声在靠近,紧张地屏息等待着,藏在背后的手已经召出一颗白珠随时待发。一旁的京见言挡在他前面,也表情凝重地死死盯着前方,不管是苏廉还是妖,都不安全。
“师姐,苏廉真的进来了吗?我刚刚怎么没听见动静?”很小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也怕被发现一样。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祝怀直接站起身走出去,迎面差一点撞到持剑的余隐。果然是他们两个,看清长相之后,显然双方都松了口气。
余隐又往京见言旁边探探,没看见那个身影子问道:“苏廉没跟你们一起吗?”
“师姐不是也猜到了吗?何必明知故问套我们话呢?”京见言也站起身抱着双臂,尾音一转接着反问道,“还是说,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三句话毫不留情戳穿余隐的想法,她被堵得语塞,只能先把手中的剑收好,依旧跟他们保持着距离。祝怀也算能看得出来余隐这个人很戒备,疑心太重,显然不会主动和他们交流沟通。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祝怀都感觉下一秒他们两个人要打起来了,余隐旁边的蒋非鸣似乎也察觉不对,在有些着急一直小声劝说着。
“……”
祝怀只觉得心累,偷偷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现在也只能他来当那个“老好人”了。他伸出双手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算体面的微笑:“既然大家猜想的都一样,就先不要闹什么矛盾了。”说完又偷偷掐了京见言的手臂一把,京见言才淡淡道:“抱歉师姐,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不好听。”
诚意不多,但多多少少有点。
余隐看向他们,周围太黑了以至于祝怀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神情,像在思考,最后妥协地长舒了口气。她揉着眉心,语气缓和了不少:“行了,先说苏廉的事吧。你们什么时候感觉他不对劲的?”
“开会那会。”
“一周前。”
闻言蒋非鸣先是浓眉一挑,有些惊喜道:“哇,比我们发现得还早,我们是昨晚感觉不对的。不过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差一点都误会你们是一伙的了。”
京见言微一抬眸,似乎在想着措辞,随后开口:“因为我还不能确定。”祝怀瞥了他一眼,好模糊的回答,他知道就算京见言能够确定也不会找他们,更宁愿自己一个人去行动。
但显然这句话蒋非鸣没察觉到被忽悠,还在夸他好细节,这个人总给祝怀一种好单纯好老实的感觉。
祝怀没再听,他指尖生出一星可以照亮空间的火光,慢慢开始打量起书房,如果不错这里应该是苏廉的书房,因为这里的装修风格很有他的味道。
余隐瞥了他一眼,她正靠坐在一个木雕桌上,祝怀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问道:“京见言,你去看祝怀说的山洞了吗?真的如他说一般吗?”
“比他说的还严重点,那群宿妖应该是有领头人,而且我怀疑,”京见言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件事跟魔族有关。”
魔族两个字一出,气氛都变凝重了,震惊和诧异都在他们脸上浮现。白石山派和魔族交手不多,几十年前田掌门打退魔族后他们便不敢肆意妄为,收敛了许多,而他们见过的魔族也只是不听话的手下来胡闹作怪,实力一般。
京见言又接着把山洞的情况都长话短说清楚了,以及苏廉的“临阵脱逃”。
“那你觉得他是心虚跑的吗?我也从未见过他像最近这么神秘奇怪。”余隐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心里也没底。她一开始只是猜测,但她比他们谁都不希望这件事跟苏廉扯上关系,他们是同辈师门弟子,也是互帮互助的朋友同时也很欣赏认可对方的努力和实力,所以交情不错。
“不好说,”祝怀在书房里慢慢走着,问道,“你们知道他弟弟多少事?”
蒋非鸣和余隐异口同声:“弟弟?”显然两人都有些意外,蒋非鸣挠挠头道:“你说的是那个,那个跟苏廉哥吵架然后气得跑了的司肃吗?那个不是他的表弟吗?”
“苏廉不是说他回老家修行了吗?”余隐皱着眉看向他道,蒋非鸣只是摇着头然后耸耸肩:“我也只是听说的,太久了。”
看来什么版本都有人传,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司肃消失这件事苏廉肯定是说谎了,另有隐情八成是真的。
“那这个司肃后面再说吧,”余隐无奈扶额道,“我知道他那个亲弟弟,曾跟我提起过几次,不过都只是轻描淡写,他叫苏同,不过从道观回来后就改名叫苏久了。”
其他人还在盘算着,祝怀小声喊着他们过来,只见一张精雕桌子上,摆着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余隐拿起一本随便看看,怎么是《百丹灵药》?
她让祝怀把火光再弄亮些,随后走到一旁的书架快速地浏览几本又放回去又翻,她几乎可以确认了:“这一整面放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医集和药本…”
“苏廉他又不是医修,整这些干什么?”京见言随便拿着桌上一本书翻翻,又扔了回去。
这时蒋非鸣好像想起什么,有些激动地叫出了声,被他们瞪了一眼,比着“嘘”的手势,才反应过来现在他们躲在苏廉家不能大声说话,连忙低声抱歉。
“我是想到,我前段时间来东城的时候听见有人聊天,也八卦了一会,他们在聊苏廉哥。”他说话声音压低了不少。
大半个月前,四个神捕刚下华城不久,都要到地方管事登门拜访领通行证。蒋非鸣被分派在西城,但他几乎没下过白石山走着走着发现迷路了,还一路走到东城这边来了,他只好去问路。
他见路边有几个老百姓在树下下棋聊天,他就过去问路了,被眼尖的大娘发现然后问他:“小伙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去管事爷那里做什么事呀?”
“哎哟不会是白石山喊来帮我们的神捕吧?”另一个大娘看他人高马大的,倒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其余几个人都附和八卦过来,蒋非鸣被堵得走不开只好承认了。那些大娘不知是谁开的头突然聊起了苏廉,苏廉就是华城东城边长大的孩子,这些长辈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多多少少对他有点了解。
“小廉真懂事,进了好门派还知道回来照顾我们。”
“那可不!可不像他那个弟弟那样,最近好像情况比之前更严重哩!”
“啊,又发疯了?小廉可辛苦了,摊上这么个没用的弟弟,真不省心。”
“你们说他不讨喜也没出息,还患得一身病烧坏脑子这可耽误死小廉了…”
左一言右一语的,蒋非鸣也不知是真是假没有多听下去,也没有放心上,一会便去地方管事那里了。
“苏同有病?”京见言皱着眉道。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些大娘都是这样说的,”蒋非鸣回想了一会道,“还说他半夜会大喊大叫都扰民了,但都考虑到苏廉没有去告官举报。”
难怪京见言没有打听到这个,原来都看在苏廉的面子上没说,家丑不可外扬。
“他这是生的什么病啊?”祝怀坐在椅子上点亮桌上那根烧了半截的小蜡烛道,“怎么我们进来那么久了也没有见什么大动静。”
“估计苏廉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整这么大一面书来找,”余隐摩挲着这些书,语气又有些严肃,“他一直找不到病因,应该也发现了这不是寻常的病。”
魔族两个字又浮现在祝怀脑海,伴随那些零碎的记忆。他微低下头脸色有些不好,感觉发丝被人捋到耳后,抬起头对上了京见言的目光,烛光太微弱,他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只能别过脸然后说了句:“我没事。”
突然外面传来人的叫喊声,撕心裂肺也充满了恐惧害怕,不是苏廉的声音。众人反应过来是苏同的就直接冲出了门,他们离苏同那间屋子很近,祝怀发现结界破了,那就是说苏廉现在也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