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日子的消防员

楚市，南山消防站。

这是一个三年前才建起来的小型消防站，旁边是人口密集的读书台社区。

消防站整栋楼一共三层，都是玻璃钢架结构。据说从开工到投入使用完善周边消防保障，只花了十四天时间。

它是随着城市的发展以及城市范围的扩张，配合城市建设速度及时修建起来的消防站点，负责守护南山区周边所有居民的生命财产和安全。

此时正是大中午，烈日炎炎。

大门口的接待室兼岗亭里，值班的叶浩将消防头盔放到桌子上，手机藏在头盔里面，偷偷的刷着短视频。

南山消防站，在这方面管束比较严。

也只有趁着中午班长钟牛小憩的这么点时间，才能偷偷玩一会儿。

其他时候别说玩手机，哪怕去站点后面抽根烟都得掐着秒表抓紧时间。一旦被巡视的李钟牛抓到上班脱岗，虽然不会罚款，但是少则负重三公里，多则全套消防演练考核。叶浩有幸体验过一回，差一点累瘫在地上。

总之一句话，憨牛这货相当的不近人情。

对叶浩来说，作为一个年轻人，说实话谁耐烦像个傻子一样，七八个小时一丝不苟的端坐在岗亭里无所事事？

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会真有人以为，所有的消防员都是电视剧新闻里面的那种，憨厚老实不说话，埋头拼命不怕死，一眼傻乎乎的样子吧？

至少在叶浩的印象里，自从消防兵改制之后，会真正以军人作风要求自己的消防员，除了那烦人憨牛，就只有自家牺牲在火场当中的大哥了。

叶英，男，牺牲的时候三十二岁。高中毕业就去当了消防兵，这些年一直干着，直到因公牺牲，事业戛然而止。

他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职责，以及当初成为消防兵时候立下的誓言。

但是日夜混乱颠倒的忙碌工作，却终究让嫂子跟他离了婚；这会儿随随便便丢掉性命，又留下一个未成年的侄女无依无靠。在这方面，这家伙就不负责任了一点！

叶浩对叶英是有怨言的。

他上一份工作刚刚辞职，这会儿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又哪里能照顾得了那个性格古怪的麻烦侄女？

偏偏不管又不行。

于是叶浩只能一边在网上发简历，一边来到南山消防站临时混一段时间工资。

他进来接替大哥位置的属于特招，因此没有经过太多考核，心态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啊呜~”

忍不住打个哈欠，叶浩再伸一个懒腰。

短视频看多了有些无聊，但是更过分的行为，叶浩明白好歹，不会去做。

他就算再怎么对消防员工作持混日子的态度，也很清楚这份工作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万一玩游戏入迷一个不小心忽略警情，那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

只是过来混一段时间日子而已，叶浩没有胆量去承受做错事之后的巨大代价。

‘叮铃铃~~~’

突然警铃声在他耳边狠狠炸响。

这一瞬间不仅仅是岗亭，整个消防站各个位置的电铃都开始疯狂报警。刺耳的声音让刚打算起身活动一下的叶浩呲着牙皱眉，晦气的将听筒拿起来。

此时岗亭外面，一名名在各个办公区训练场忙碌的消防员们，都仿佛一只只出巢战斗的马蜂，正在拼命的朝外狂奔。他们有的边跑边脱衣服，有的大声嚷嚷互相催促，迅速涌向战备场地。

救火如救命的道理大家都懂，不同的警铃节奏也代表不同意义；眼下的这种铃声是情况最严重的，绝对不允许浪费哪怕一秒钟时间。

“南山区崤山路发生火情！具体位置是崤山路127号槐树湾小区9栋！麻烦立即出发，辛苦了！”

电话那边的接警员在电铃的嘈杂声中迅速交代起火地点，三言两语结束通话。

“火情啊！大概是消防员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叶浩感慨一声，赶紧将地址信息记录好。

他跑出来把文件夹往旁边已经启动的消防车副驾驶窗户里面一丢，再赶紧冲到属于自己的消防服置物处。

南山区消防站的灭火防护服，是直接堆码在地面上的。前面放上衣，袖子和尼龙搭扣对其展平，上面放盔帽；衣服后面摆放左右脚分开的裤子，裤脚套进消防靴中。所有人接收警情后的第一时间，就必须跑过来把防护服穿戴好。

按照消防员原地灭火服穿戴评定标准，十八秒之内将所有装备穿戴整齐属于优秀。十八到二十秒是良好，二十秒以上……在南山消防站属于不合格标准。

叶浩的速度，就比其他人慢了许多。

他在心里估算一下，大概花了二十四五秒左右。这个速度在技能训练中属于勉强合格的标准，但是在南山消防站，依然会被憨牛狠屌。

叶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他来到消防车旁钻进副驾驶座，坐在后面的李钟牛脸色已经漆黑如墨。

“消防员出警要求是一分钟之内！由于你的速度，我们被拖慢了十好几秒钟！叶浩，回来之后给我狠狠加练，你听见没有！”

“知道啦！”

叶浩撇嘴回应。

他把有些松动的盔帽系紧一些，无视憨牛的唠叨，赶紧给司机庞锋指路。

“崤山路啊，那边是老城区，路可不好走。”

庞锋狠狠一踩油门，轰鸣着的消防车如同势不可挡的坦克，狠狠闯出消防站。

“浩哥，明天我陪着你一起练？”

坐在李钟牛身边的向志杰，忽然笑嘻嘻的拍拍叶浩的肩膀。

这小子仗着自己站内消防训练第一名，最喜欢的就是在其他人面前炫耀。尽管叶浩刚来，他也不打算放过。

当然叶浩也知道，向志杰其实没什么坏心思。有本事的炫耀一下人之常情，向志杰就是嘴臭一点，别的方面没什么毛病。

在消防站里，他是唯一一个和叶浩的关系比较好的。

至于其他人，基本都不满意叶浩拿消防员工作当过度的态度。

所以……

“滚！”

叶浩毫不客气的反怼回去。

“嘿嘿……浩哥，明儿把你的爱艺奇VIP账号借我用用？”

向志杰被怼了也不生气，只嘎嘎笑一声继续跟叶浩闲聊。

虽然说火灾是十分残酷又悲伤的事情，但是南山消防站的两辆消防车都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在往那边赶了。这时候消防员们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更大压力，稍微放松一些，才能更好应对各种情况。

这方面就算李钟牛，也不会特别对大家做出严格要求。

当然叶浩和向志杰也就只是简单的聊了两句，两人话题很快被消防车的刺耳警笛声硬生生阻止。

这玩意儿实在太吵，车玻璃根本挡不住。

所有人都沉默着，静静等待消防车行驶到目标地点。

“呼……”

见其他人没有注意自己，叶浩表情抽搐一下，转头看着窗外偷偷的深呼吸一口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出火警！

警情已经出过好几次，但都是寻常小事儿。比如消防检查以及消防宣传等等，基本都能混过去。最辛苦的也就是帮忙处理过一起交通肇事造成的严重伤害，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切开车体把人救出来。

所以对于真正火情，叶浩是陌生的。像这种会危及到消防员自身安全的警情，他到现在为止没有过任何的实际体验。

叶浩无法想象真正的火灾现场还有火灾救援，那到底是什么模样。消防员们硬生生怼着大火闯进里面，让火焰将自己包围的情形，又是一副怎样刺激又手足无措的画面。

身上的这一身厚重灭火防护服，并不能给叶浩提供太多安全感。

因为就算这玩意儿再耐烧，也有叶浩的亲生哥哥付出牺牲作为前科。

甚至他刚刚来到南山消防站的时候就已经从李钟牛口中得知，我国每年因公牺牲的消防员超过三十名，同时每年还有一千多名消防员在救援战斗中各种受伤！

这是一个十分残酷又可怕的数字，也是比灭火防护服更加沉重的，让叶浩感到呼吸不畅的沉甸甸的压力。

他感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腿也偷偷的有点发软。

尽管他努力让自己不要露怯，再拼命回想之前入职培训的时候李钟牛曾经说过的话。不需要在意恐惧情绪；碰到危险，是个人都会感到害怕；消防员不是超人，会有畏惧心理是正常的；即便克服不了，也不是什么害臊的事情等等。

但是这方面的情绪并不由这种安慰所控制，叶浩还是有些不愿意面对火灾阴影。

他现在只希望这一次火情不要太严重，希望这一次只需要用消防车远程浇水灭火就好。

至于肉身闯火场这种事，等下一次他习惯了说不定就不会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