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相见

2006年9月1号,北方夏末余热犹存。位于一楼的高一女生宿舍,因采光差而略显潮湿。狭小的空间内八张上下铺挤得满满当当,分布在每个墙角的四台电扇呼呼转动。整层楼分布着十几个这般大小的宿舍。唯一的公用厕所在楼道附近:外间是带一排洗衣池和水龙头的盥洗区;里间为厕所,三面靠墙的厕位被矮墙分隔成独立隔间。厕所中央地面铺设着带排水沟的水泥地,便是学生们夏天的简易澡堂——地面上嵌着的一排排下水沟,虽能防止积水,却也阻止不了湿滑的水泥地让不少穿拖鞋经过此处的学生摔跤。因此,高年级的学生们行经此处时,无不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唯恐滑倒。

年复一年,这栋宿舍楼的一层,总是准时迎来它的新主人。今天,龙城一中的新入学女生们,照例被安置于此——正如校长在开学典礼上铿锵宣示的:“人生如登阶,起步须稳!一楼,是你们高中生涯的基石,也是人生的第一级阶梯。唯有从此脚踏实地,一层一层向上攀登,方是求学、立身之正途。”于是,在这个夏末余热未散的九月,又一茬青涩的面孔,带着行李与憧憬,推开了那些潮湿拥挤的、挂着老式电扇的一楼宿舍门,开始了他们拾级而上的第一程。

正午的烈日灼烤着楼道。一个上身穿着白色带英文大写字母NEED的T恤,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脚上穿着全新的白色运动鞋,头上绑着高马尾,斜刘海被汗濡湿贴在前额,圆圆的脸蛋,肤色微黧,眼睛细小的女生拖着行李进入楼道。她左肩挎着半满的米白书包,背带却已深陷进肩胛;左臂悬晃的水桶撞得盆沿哐当作响,右手拖曳的蛇皮袋胀如临产母兽,拉链齿咬合处嘶嘶迸着红线。最奇崛的是袋上那捆衣架:二十余只铁钩从黑色布绳中支棱而出,宛如刚经历械斗的残兵,以扭曲的姿态控诉着这场粗暴迁徙。

“你也是九班的吗?”

田韭熟刚走到105宿舍门口,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T恤,脖子上戴着一块翡翠的女孩开心的朝她问道,她的笑容很纯真,彷佛带着上帝眷顾一般的美好,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是的,你也是吗?”

田韭熟不自然的笑了笑回答道,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跟眼前这个快乐的女孩对话,她垂下眼继续艰难的拖拽手中的行李。

“我来帮你吧,我叫夏小薇,你叫什么名字?”

夏小薇一边亲切的跟田韭熟拉近关系,一边接过田韭熟手里的蛇皮袋,另一只手把蛇皮袋中的衣架艰难的捋顺。

“田韭熟”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带这么多东西,我真怀疑你怎么拎过来的,也太重了。”

“我们宿舍其他人还没来,我是第一个到的,你是第二个到的,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实验中学的”田韭熟放下身上的背包,看了看房间的床位,她正在发愁要选哪个床铺。

“啊,太好了,我初中也是实验中学的,我是3班的,你是几班的,之前咋没见过你?”

“我是6班的。”田韭熟低声回答道,她其实不想遇到以前初中的同学,她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她想彻底跟之前的自己告别,但是这所高中是县城最好的高中,她以前的学校又是最好的初中,她明白,她会遇到更多母校的同学。

田韭熟选了一个进门左边的下铺坐下来,她不想爬上铺,也不想在中间跟其他同学太近。

“我们是校友,现在又是同学,希望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夏小薇还在为碰到校友开心着。

“应该是这个宿舍吧,这是九班的宿舍吗?”这时宿舍门口探进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阿姨开口问道。

“是的,我们是九班的”夏小薇放下手中的行李朝门口笑着回答。

“进来吧,就是这了”

“你看人家俩都是自己来找宿舍”阿姨边走进宿舍,招呼门外的女生进来,她脸蛋圆圆的,皮肤很白,表情非常严肃,一声不吭的走进宿舍。

“你们都选好床铺了吗”阿姨又开口了。

“是的阿姨,我住中间下铺,田韭熟住门口这个下铺”夏小薇抢着回答。

“我要住这个上铺”刘婷指了指田韭熟的上铺对她妈妈说。

“进门的位置有什么好,这中间不是还没人住吗”

“我不要,我就喜欢角落”

“住校了就要好好跟同学相处,别老自己一个人独处”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刘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阿姨,你回去吧,我们都是自己收拾行李的,你放心,我们会互相帮助的”夏小薇像个宿舍长一样热心的帮助每个来到这个宿舍的同学,以至于后面选宿舍长的时候,她全票当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