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死令

1949年元旦夜，成都祠堂街被冻透的月光浇成银白！

积雪在青石板上凝出磷光，宛如青羊宫千年祭坛渗出的阴火！

天地被封进一口森冷的棺材！

檐角冰棱子“咔嚓”断裂时，裂缝像刀疤般爬过路面！

这道裂痕让吴篪隐猛地想起三年前小李参军时，袖口那道刺刀口子！

街边茶馆的竹帘早卷得精光，往日震耳的龙门阵也已绝迹！

只剩枯枝被积雪压断的脆响，细如掰断指骨，直往他后颈钻！

他裹紧磨得发白的灰布袄子，棉鞋底在冻硬石板上碾出“咯吱”声！

惊得飞檐下寒鸦扑棱翅膀，墙根处野猫“嗷呜”窜进竹林！

那毛色像极了老周养的狸奴——三天前老周去望江楼送“茶单”时！

怀里还揣着给猫带的鱼干！

呵出的白气在蓝布围巾上结霜。

儿时锦江冰面打滑的笑声刚闪过脑海，就被“吴府”门匾上的血痕碾成齑粉！

鎏金大字被三道匕首印劈成碎布条，暗红血渍混着雪水！

在铜门面上晕出歪扭的“死”字！

指尖触到血痕的瞬间，寒意如冰蛇顺着手腕窜进骨髓！

他下意识攥紧腰间“二十响”的枪柄，却发现枪套搭扣被细铁丝拧成死结！

那铁丝的纹路，和三个月前老陈修鞋时用的一模一样！

“吱呀——”雕花木门被顶开半扇！

铁锈味的冷风裹着炭盆爆裂声涌出，还混着老荫茶与烟叶子的焦糊味！

吴辞韧攥着烧红的火钳，指节白得像汉白玉，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盘曲的青蛇！

“哥老倌！第三批电报又遭截胡了！”

他将火钳狠狠砸进煤块，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

“老周去望江楼送‘茶单’，刚进门就被保密局的人用枪口抵住后心！

他们连‘茶单’用特制茶水显影的规矩都摸透了！”

吴篪隐瞳孔骤缩！

所谓“茶单”，是云豹小组用成都茶馆价目表加密的城防图！

只有用特制茶水涂抹才能显影！三天前他刚让许袧重编密码本！

那本泛黄纸页上画满茶馆素描的册子，此刻正藏在暗格第三块砖后！

茶碗摆放角度对应摩斯密码，茶盖位置代表密电等级！

锦江边船桨的倾斜度暗藏坐标参数！

他们还在全城布下“死信箱”：文庙西街石狮子嘴里的可拆卸玉珠！

春熙路路灯杆第三节的螺纹夹层，甚至巷口修鞋匠的工具箱暗格！

这些据点的位置，老陈全都知道！

窗外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叫，比锦官城五更天的梆子还尖锐！

这是云豹小组“火燎眉毛”的紧急暗号！

吴篪隐撞得蜀绣屏风叮当响，堂屋八仙桌上摊着的牛皮纸地图上！

三个血色红圈像长脓的疮疤，新画的铅笔十字正戳在青羊宫联络点！

许袧举着放大镜的手嗦嗦发抖，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偷油的耗子！

“老吴，我刚用‘竹叶青’显影剂验过——第 3军弹药库的布防图是保密局设的‘梅花阵’！

他们在弹药箱夹层装了压力触发式炸药，连咱们计划从西南角地道潜入的路线都算准了！

那里上周暴雨塌方后新填的泥土里，有军用胶鞋底的纹路！”

雪粒子突然密如筛豆，砸在油纸窗棂上发出“沙沙”响，像无数耳朵贴在墙缝偷听！

吴篪隐摸出怀中铜纽扣——

那是十年前入党时领到的信物，半朵芙蓉花图案已被摩挲得发亮！

纽扣背面刻着“戊巳”二字！

让他想起三天前昏迷时，似乎有人强行按过他的手指印！

那时守在床边的，正是给大家端茶送水的老陈！

他盯着地图上废弃小茶馆的铅笔圈！

突然想起老茶客的话：

“再严实的阵仗，总有七寸。”

“韧之，”

他扯过板凳坐下，搪瓷缸灌进凉透的老荫茶！

“你今晚去青羊宫，故意在香炉灰里留半片‘碧潭飘雪’的茶叶包装——

记住要撕成三角！”

“这是我们上个月废弃的接头暗号！

老陈知道这个暗号！

保密局要是截获了消息，准会以为我们要在青羊宫碰头！”

吴辞韧把火钳杵进炭盆，火星溅上他手背烫出红点！

“要得！撞见龟儿子就用火钳崩了他们！”

“莫慌！”吴篪隐按住他肩膀！

“许袧，你带两个组员从废弃茶馆的地道摸进弹药库西南角——

那里上周下暴雨时塌过！

许袧前天发现新填的泥土里有军用胶鞋底的纹路！”

他从暗格取出蜡封小瓶：

“这是贾奢君搞到的‘水雷’药水，遇水会释放氢气！

你们把它涂在弹药箱锁扣内侧，等保密局的人触发炸药时，氢气遇火就会爆炸！”

正说着，巷口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噗噗”的踏雪声像擂鼓般震得人心慌！

吴篪隐掀起竹帘一角——

雪地里三骑快马停在巷口，骑手黑呢大衣袖口隐约露出青天白日徽记！

领头那人皮靴马刺划雪时，寒光一闪而过！

“搞快！抄家伙！”

他低吼着摸出枕头下的消音手枪，却发现弹匣被人卸掉了弹簧——

弹匣里原本压着的七颗子弹，是老陈昨天帮忙清理枪支时放进去的！

“砰！”砸门声震得门框掉灰！

吴篪隐刚拽着许袧藏到屏风后，门板就被撞开！

浑身是血的小李栽进门，雪地上拖出三尺长的血痕！

他后颈有道烙铁烫出的梅花印，与“吴府”门匾上的刀痕形状相同！

“情报……保密局……有内鬼……是……”

小李嘴角冒血泡，手指颤抖着指向吴篪隐胸口的铜纽扣，突然瞳孔涣散！

他指甲缝里嵌着的成都“观音土”，只有青羊宫后墙根才有！

许袧展开小李紧握的油纸包，一张血浸透的名单露出来！

“老吴！名单上有我们的人！红笔圈的是老陈！”

他突然顿住，指着名单边缘的水渍：

“这圈纹和老陈家水缸底部的暗纹一模一样！

他婆娘上周还拿那个水缸泡过蓝布，说是给老陈做新衬衫！”

吴篪隐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又看看小李后颈的梅花烙印！

那烙印的烫痕边缘有三个缺口，正是保密局“梅花组”的标记！

老陈袖口的油渍，难道真的和蒋峙琨办公室的灯油有关？

那故意留下的鞋印，究竟是第几重陷阱？

他猛地掀开地板砖，露出暗格中的发报机！

“许袧，给上海局发报，就说‘梅花落锦江，芙蓉染血开’——

让组织查 1937年‘戊巳’档案！”

“老陈很可能早就被策反了！

我们得弄清楚‘戊巳’档案里藏着什么秘密！

为啥保密局死死盯着它不放！”

炭盆里的木柴突然爆开！

火星溅在染着血的地图上！

将青羊宫的铅笔圈烧成焦痕！

当发报机的电键声在雪夜响起时！

吴篪隐突然想起老陈昨天说的话：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刀子了。”

现在看来！

这把刀，果然是从内部捅出来的——

但这把刀背后，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