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快递车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像一串串炸开的豆子。齐墨第三次抹去雾气，手指在导航屏幕上划出一道水痕。晚上九点十七分，距离最后一个包裹送达还有十三分钟。
“这鬼天气...“
他嘟囔着把电动车拐进梧桐巷。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巷道在暴雨中更显阴森，路灯像是被雨水浇灭了斗志，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两侧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筑的轮廓。
闪电突然撕裂夜空，刹那间照亮了巷尾那栋贴着“危房“标识的灰白公寓楼。齐墨下意识瞥了眼手机订单——梧桐巷47号501室，收件人：殷女士。
“这种地方真有人住？“
刹车声淹没在雷声中。齐墨从防水箱里取出包裹，三层保鲜膜裹着的方形物体摸起来像是相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制服外套脱下来包住快递——今天已经因为延误被投诉两次，再弄湿包裹这个月奖金就泡汤了。
楼道里的霉味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又在闪电过后诡异地熄灭。爬到四楼时，齐墨突然停住脚步。
不对。
太安静了。
整栋楼像被抽空了生命，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雨水顺着外墙裂缝渗入的滴答声，在空荡荡的楼梯井里回荡出诡异的节奏。
501室的门缝下确实透出灯光。
齐墨按下门铃的瞬间，整栋楼的电力系统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黑暗吞没视野的刹那，他看见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老年斑却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伸了出来。
“殷女士的快递，请签收。“
电子签收器屏幕的蓝光映出门后小半张脸——皱纹纵横的皮肤，浑浊却异常明亮的眼睛。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指甲在屏幕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祝您生活愉快。“
齐墨转身时，余光瞥见门缝里那双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蓝光。他摇摇头把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一定是最近熬夜追剧产生的幻觉。
走到三楼转角时，异变陡生。
一道蓝得妖异的闪电直接击中楼顶避雷针。齐墨感觉全身汗毛瞬间竖起，金属扶手突然变得滚烫。他眼睁睁看着一道电光顺着扶手蛇行而下，在接触到他手掌的瞬间炸开成无数金色细线。
“呃啊——！“
剧痛从指尖窜向心脏。齐墨踉跄着后退，看见自己裸露的小臂上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有生命般游走着，逐渐组成一个眼睛形状的复杂图案。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坠向地面的过程中，齐墨清晰地看见：
雨滴悬停在窗外。
尘埃凝固在空中。
自己的鲜血正以慢得可笑的速度从擦伤处渗出。
后脑撞击到台阶的瞬间，世界陷入黑暗。最后的意识里，他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脑海深处低语：
“时之印...终于苏醒了...“
三天后。市中心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齐墨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张写满惊讶的年轻面孔。白大褂胸卡上写着“实习医生林嘉“。
“齐先生？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齐墨想点头，却发现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他的视线下移，看见自己手臂上缠着纱布，但那些诡异的金色纹路已消失无踪。
“水...“他嘶哑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吸管递到嘴边时，齐墨突然僵住。他分明“看见“医生白大褂口袋里揣着两支钢笔，其中一支会在三十秒后掉落——这个念头刚闪过，金属落地的脆响就如期而至。
“见鬼...“林医生弯腰捡笔时，齐墨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个奇怪的淤青，形状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时，齐墨的太阳穴突然刺痛。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小心车轮！“
话音刚落，药车右前轮突然脱落，整辆车朝病床方向倾斜。齐墨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扶住药车，三支玻璃药瓶在距离地面十公分处戛然而止。
病房里一片死寂。
“您...怎么知道车轮会...“护士结结巴巴地问。
齐墨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掌，纱布缝隙间隐约有金光一闪而逝。他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但在他眼中，每一滴雨水的轨迹都清晰可辨。
“我昏迷期间...有人来看过我吗？“
林医生和护士交换了个眼神：“有位林小姐每天都来，说是您救了她外婆。对了，您公司领导也来过，说不用担心工作...“
齐墨心不在焉地听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窗外一只飞过的麻雀上。在他的视野里，鸟儿扑扇翅膀的动作被分解成无数帧画面，他甚至能预判出它下一秒会落在哪根树枝上。
出院手续办得出奇顺利。齐墨站在医院门口等车时，发现世界变得截然不同——他能听见二十米外收费处的对话，能看见百米外公交站牌上的小广告，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第三棵梧桐树下站着个人。
转身的瞬间，那个身影迅速隐入树后。但齐墨已经看清了——黑色皮衣，利落的马尾辫，还有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
暴雨再度降临。
齐墨冒雨跑向公交站，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商业街对面的银行门口，三个戴头套的男人正拽着保安的领带往外拖。
时间仿佛再次变慢。
他看见：
劫匪甲掏枪的动作像慢镜头。
保安嘴唇蠕动的频率与“救命“的口型吻合。
子弹旋转着冲出枪管时激起的空气波纹。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齐墨冲过马路的速度快得不似人类，在子弹即将命中保安心脏的瞬间，他伸出手——
“砰！“
世界恢复正常流速。齐墨踉跄着站稳，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当他颤抖着摊开手掌时，一颗变形的弹头正冒着青烟。
劫匪们的表情从狰狞变成难以置信。远处警笛声响起，为首的歹徒突然调转枪口对准齐墨。
“怪物！去死吧！“
第二颗子弹袭来时，齐墨眼中的世界再次变慢。他清晰地看见弹道轨迹，甚至能计算出如果自己侧身15度，子弹会擦着耳廓飞过——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齐墨跪倒在地，发现自己的能力突然失效了。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一个黑色皮衣的身影从围观人群中冲出，指尖跃动着橙红色的火光。
“坚持住。“来人按住他流血不止的太阳穴，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叫林暖，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归我管了。“
齐墨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恍惚间，他看见自己手臂上的纱布缝隙里，金色纹路正如潮水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