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弃商店的奇异头盔

城市深埋在厚重的岩层之下，人造穹顶投下恒久不变的惨白灯光，像一张巨大而冰冷的裹尸布，覆盖着这个名为“磐石”的第七号基地市。

空气是凝滞的，混合着循环系统过滤不掉的铁锈味、劣质营养膏的甜腻馊味，还有无数底层居民身上散发出的、绝望与汗水交织的气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浑浊的泥浆。

阿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蜂巢”能源回收公司的员工电梯，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像一滴油，瞬间就被通道里汹涌的灰色人潮裹挟进去。

无数张同样麻木、疲惫、被生活压榨得失去所有神采的脸，在惨白的光线下浮动。

他们沉默着，只留下无数双破旧鞋底摩擦金属地面的沙沙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他任由这噪音冲刷着自己，意识一片空白。

这就是他的全部生活：家——那间十平米、永远弥漫着隔壁垃圾处理器味道的金属隔间；公司——那巨大轰鸣的能源分解车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到令人发疯的监控操作。

两点一线，像流水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磨损，消耗，然后被替换。

社畜？

咸鱼？

这些词都太轻飘飘了。

他感觉自己更像一块被随手丢弃在角落的抹布，吸饱了污水，再无用处。

通道尽头，黯淡的霓虹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光线在污浊的空气里扭曲、明灭。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人流在这里短暂地分流、交汇。

阿铭习惯性地向右拐，那是回家的方向。就在视线掠过右侧街角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光，突兀地刺破了他麻木的神经。

是街角那家废弃已久的“极乐世界”VR体验店。

它的招牌早已破损不堪，只剩下“乐世”两个模糊的霓虹字在苟延残喘，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在黑暗里。

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巨大的落地橱窗，像蒙着一层肮脏的裹尸布。

可就在此刻，在那片绝对的、死寂的漆黑深处，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垂死者心脏最后一下微弱的搏动，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阿铭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那光芒太微弱了，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吸引力，穿透了厚厚的灰尘和橱窗玻璃，精准地刺入他空洞麻木的眼底。

它像一颗冰冷的星辰，坠落在无边的死水潭里，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身体比意识先动了一步。

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脱离了麻木的人流，走向那扇紧闭、积满污垢的金属卷帘门。

门边有个不起眼的、仅供一人弯腰通过的维修通道口，不知被谁撬开了一条缝隙。

那幽蓝的光芒，正是从这条缝隙里泄露出来的。

一种混合着强烈好奇和某种不祥预感的冲动攫住了他。

这冲动如此陌生，又如此强烈，几乎压倒了日复一日的疲惫和麻木。

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侧身挤进了那条狭窄、散发着霉味的缝隙。

门内的空间被厚重的黑暗吞噬了大半，只有店铺中央，一个布满灰尘的展示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它像一顶摩托车头盔，但线条更加流畅诡异，通体是某种哑光的、非金非石的漆黑材质。

唯有头盔顶部镶嵌着几道不规则的、仿佛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纹理，此刻，那些纹理深处，正流淌着刚才那幽蓝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在呼吸。

阿铭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咚咚地撞击着肋骨。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四周是倒塌的VR舱残骸、断裂的线缆和破碎的屏幕，像一个被遗忘的科技坟墓。

只有那顶头盔，在绝对的死寂中，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生命感。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头盔冰冷的表面。

那触感极其怪异，像摸到了某种活物的外骨骼。

就在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头盔顶部的幽蓝光芒猛地炽烈起来，仿佛被瞬间激活！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传来！

阿铭甚至来不及惊呼，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向前倾倒。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将那顶冰凉的头盔往自己头上一扣！

“嗡——！”

世界在他眼前炸开！

不是声音，是纯粹的能量冲击！

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了阿铭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撕裂！

眼前不再是废弃店铺的黑暗，而是被一片无法形容的、扭曲旋转的、由无数色彩和几何图形构成的狂暴漩涡所取代！

他的意识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这股洪流裹挟着，抛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深渊。

剧烈的眩晕和撕裂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当阿铭的意识从混沌中挣扎着浮起一丝清明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垠的荒原之上。

天空是令人压抑的铁灰色，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铅灰。

脚下是龟裂的黑色焦土，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金属烧灼后的刺鼻气味，风刮过干枯扭曲的黑色灌木丛，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虚拟现实？

一个念头刚闪过脑海，阿铭立刻抬手去抓头上的头盔。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他用力抓住，狠狠往外拽！

头盔纹丝不动！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加大力气，双手并用，指甲在头盔边缘抠挖，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发力的缝隙。

没有！

那顶诡异的头盔仿佛已经和他颅骨下的血肉生长在了一起，成为他身体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就在这极致的恐慌中，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耳蜗深处响起：

“欢迎进入《新纪元》，编号：A-734。警告：意识链接已固化。游戏一旦开始，无法中途退出，直至游戏终结。”

无法退出？！

阿铭如遭雷击，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

他猛地抬头，望向这片死寂荒原的深处。

地平线上，几个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

伴随着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非人非兽的尖锐嘶嚎！

那声音带着纯粹的暴戾和饥饿，瞬间刺破了荒原的死寂！

黑点迅速放大，显露出狰狞的轮廓——那是三头体型堪比小牛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