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问罪比比东

叶凌天没有说任何安慰的空话。

他只是稳稳地抱着她,一手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背脊,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金色长发。

叶凌天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像一座沉默的山岳,他任由她发泄着积压的情绪,直到她的哭声渐渐低弱,变成压抑的抽泣,小小的身体因为疲惫而软了下来。

千仞雪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呼吸却已变得绵长安稳。

叶凌天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回柔软的床榻,仔细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散落在枕畔的金发时,一丝微不可查的魂力悄然流淌,如同最轻柔的纱幔,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的惊扰。

他转身,对守在门外的侍女微微颔首。侍女立刻躬身,无声地退到更远处,如同融入廊柱的阴影。

门外,千道流的身影早已静立在廊下昏暗的光影中。

这位大供奉背对着房门,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但那身象征无上权柄的雪白长袍,在魂导灯幽微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寂寥。

他没有回头,只是听到叶凌天极轻的脚步声靠近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强行抑制的沙哑:“睡了?”

“嗯。”

叶凌天应道,走到他身侧,目光投向走廊尽头那片深沉的黑暗,“哭累了。”

千道流沉默了片刻,廊下只余夜风穿过高耸廊柱的呜咽。

良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要吸尽这武魂殿夜晚所有的寒意与污浊。

当他再开口时,所有属于祖父的柔软与痛楚已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大供奉千道流那淬炼了百年、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威严:

“那便走吧。”

他率先迈步,雪白的长袍下摆划开一道决绝的弧线,如同出鞘的利刃,“该去教皇殿,清算了。”

教皇殿内,灯火通明,肃穆得近乎凝滞。

巨大的天使神像在穹顶之下投下庄严的阴影,六翼舒展,俯瞰着下方分列两旁的武魂殿高层。

长老、供奉们身着华服,神情各异,或凝重,或疑惑,或带着不易察觉的揣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前那三道身影上。

千道流立于最前,雪白的长袍纤尘不染,平日里温和内敛的气息此刻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积威百年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终于露出了狰狞的裂口。

他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冰冷的利刃,穿透殿内昏暗的光线,直刺向高踞教皇宝座之上的那个女人。

比比东。

她端坐在象征至高权力的宝座上,手握华贵的教皇权杖,紫金色的教皇冠冕在烛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她脸上维持着一贯的雍容与威严,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对下方汹涌的暗流一无所知,又或者,是毫不在意。

她的目光掠过千道流,落在紧随其后、身姿挺拔的叶凌天身上,那身黑底金纹的华服在教皇殿的辉光下更显神秘尊贵。

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叶凌天落后千道流半步,神色沉静如水,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仿佛只是来旁听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

他周身没有任何迫人的魂力波动,却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沉凝气场,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蕴磅礴。

他头顶虽无金龙盘旋,但那无形的威仪,却让在场几位感知敏锐的供奉都感到心头微凛。

“大供奉深夜召集我等,不知有何要事?”

一名长老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千道流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比比东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比比东。”

他直呼其名,彻底撕碎了教皇与供奉之间最后那层虚伪的体面,“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长老供奉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质问教皇。

而且是如此直接的问罪!

这在大供奉千道流百年的生涯中,是前所未有之事。

比比东终于动了动。

她微微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讽刺:“罪?本座执掌武魂殿,鞠躬尽瘁,何罪之有?大供奉此言,倒让本座不解了。”

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傲慢。

“鞠躬尽瘁?”

千道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殿内烛火都摇曳不定,一股磅礴浩瀚的神圣威压瞬间席卷全场,让所有长老供奉都感觉胸口一闷,几乎喘不过气。

他眼中的怒火与痛楚再也无法掩饰,如同熔岩般喷涌而出:“你所谓的鞠躬尽瘁,就是将你年仅六岁的亲生骨肉,我的亲孙女——千仞雪。丢弃在星斗大森林,一群疾风狼去撕碎?”

轰——

仿佛一颗巨石投入死水,整个教皇殿瞬间哗然!

“什么!”

“少主殿下被丢在星斗大森林?”

“这…这怎么可能?教皇陛下她…”

震惊、质疑、骇然、愤怒……

各种情绪在长老和供奉们脸上交织。

供奉殿的几位供奉,尤其是金鳄斗罗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千仞雪是千家的血脉,是天使神传承的希望。

他们可以容忍比比东的野心和手腕,但绝无法容忍她如此灭绝人性地对待千家的嫡系血脉。

比比东脸上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撕裂。

她握着教皇权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紫金色的权杖尖端甚至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锐利,如同淬毒的针,直刺千道流:“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千道流怒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失望,“若非叶长老及时赶到,小雪此刻早已尸骨无存!

她身上的伤痕,她魂力的枯竭,她昏迷前惊恐的呓语……比比东,你以为抹去所有痕迹就能掩盖你那颗蛇蝎之心吗?虎毒尚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