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炼说完，顿觉口干舌燥，拿起桌上唤鼠泡好的茶，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
而唤鼠，蹲坐在茶几上，两只爪子揉着脸，大脑飞速旋转，消化着马炼所说的事。
很离谱，但也说得通。
比如现在。
明明没见过这小子，看着他那张蠢脸，就莫名火大。
用人类物理学解释，这叫做“既视感”，说明二人在另外的“时间线”里，可能真有点瓜葛。
再加上他身上的确有白泽的气息，白泽那般参透因果的能力，被人类高科技开发用于篡改时间线，倒也正常。
只不过……
“你说，上一条时间线，我是跟着‘红炙’的飞船来到地球的，对吧？”
唤鼠睁开眼，看着马炼，开口问道。
“没错。”
马炼放下茶杯，点点头。
“但这次，我却是跟着‘黑驭’下来的。”
“黑……黑驭？”
“嗯，红炙、绿奇、黑驭、白龙……黑驭是四大凶兽里最莽撞的那一个，但它的能力却很适合‘潜伏’，当然，它的本体塞不进飞船，来的也是分身。”
唤鼠捋着脸上的胡须，看着马炼，接着说道。
“我其实也在疑惑，黑驭脑子不太好使，为什么会让它下来当‘侦察兵’，现在看来，因为你和白泽的介入，那张三丰在元朝的时候，大概已经将红炙和绿奇安在地球的‘哨子’消灭得一干二净，人类现在或许还拥有某种方法，能侦查到红炙和绿奇的存在，所以四大凶兽迫不得已，只能让黑驭下来，重新布局。”
“那这个黑驭是啥能力啊？有人出手去解决它了吗？”
马炼赶紧问道。
“我再说一遍，它的能力很适合‘潜伏’，所以就算是这么笨，也被派下来做事……是我说话太深奥还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唤鼠瞪着马炼，一股无名火起。
“……也就是说，不管是六大门派还是更神秘的部门，应该都发现不了黑驭的存在，更别提有人去处理它。”
早就习惯唤鼠的厌蠢症，马炼不仅不恼，还感觉很亲切。
“你这不挺能理解的吗？请你继续保持这种智慧，不然我跟你无法合作。”
唤鼠“赞许”的点点头，继续解释。
“黑驭的能力是操控动物，但被它操控的动物，可以通过吞噬的方式获得进化，吞得越多，获得的能力也会越多，体型也会越大，我记得当初跟白泽打的时候，它制造出的那只怪兽，足有好几千米……”
“吞噬进化！它才是最山海的精怪！”
马炼一拍双手，也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劲。
“它的本体能同时操控八只，但降落到蓝星的‘分身’，应该只能附身一只，飞船降落地点是在庆江市的长江边上，它应该已经进到长江……”
“多久了？”
马炼心里咯噔一下。
“三个月。放心，吞噬消化需要过程，满打满算，现在最多也就蓝鲸这么大吧，一时半会还抵抗不了人类的热武器……不过嘛，再来三个月就不好说咯，毕竟它进化过程中是有几率变异出超能力的。”
唤鼠耸耸肩。
“……也就是如果再来三个月，庆江市或许会面对一只有超能力，两倍蓝鲸大小的怪物？”
马炼毛骨悚然。
“谁跟你说两倍了？黑驭到达一定体型是指数级上升，或许是四倍也不一定。”
唤鼠十分严谨的科普道。
“我谢谢你啊，真是个好消息，”马炼竖起大拇指，接着一拍脑门，“说起来，白泽是万兽之王，对付这种东西手拿把掐的吧？”
“……够呛。”
唤鼠的鼻子动了动，闻着马炼身上味道的同时，也在脑海里形成信息素。
“首先肉体不过关，就算你现在有神功护体，但白泽能力太强，最多只能支撑它现身一分钟，而且还有诸多限制，比如你没尾巴，而白泽最强的就是尾功……总之，一分钟内，用你的肉体，想要解决黑驭的分身，痴人说梦。”
“其次，你体内的白泽现在还在沉睡，依我看是因为你回来时被张三丰抽取了一部分元神的关系……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唤醒白泽，一是等个三五年让它自行恢复，二是找一只跟它同等级的精怪，过渡一点灵气给它……”
唤鼠站起来，伸出手，指指马炼的裤子口袋。
“那是武当送过来的麒麟内丹吧，拿出来我看看。”
马炼赶紧掏出，递给唤鼠。
唤鼠接过内丹，用两只爪子捧着，脸上竟露出一丝悲伤。
“我与白泽还是野兽之时，是麒麟大哥一步步指引我们，修得如今这般能力，说是大哥，其实亲如父子……马炼，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唤鼠抬起头，满脸严肃。
“赴汤蹈火啊鼠哥。”
马炼从未见过唤鼠这副表情，也是正襟危坐。
“说之前，你告诉我，经历这么多事，还把自己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你的目的和梦想到底是什么？”
“啊这……”
一向嘴快的马炼突然语塞，大脑一片茫然。
这段时间，马炼一直感觉自己是被某种波浪推着在走。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全凭直觉和感受去处理去解决。
从来就没有时间好好停下来，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对啊。
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我干这些事，图什么？
“不着急，慢慢想，我需要知道你的答案。”
唤鼠将麒麟内丹还给马炼，拎起旁边精致的茶壶，满上茶。
马炼则看着手里的麒麟内丹，直直发愣。
精卫和领胡夫妻的舔犊情深。
冉遗鱼和范家的彼此守护。
白泽与先祖的千年友谊。
唤鼠与它四个小弟的奇妙关系。
以及麒麟那“万物共生”的原教。
不知为何，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那些争斗、阴谋、巨变、背叛、仇恨……
通通都变得模糊。
但那些人类与精怪间的跨种族羁绊。
那些美好的事。
却历历在目。
“……我，想继承麒麟的遗志。”
马炼深吸一口气，握紧麒麟内丹，看向唤鼠。
“化解四大凶兽的仇恨，打破人类与精怪间的间隙，创造一个‘天下共生’的世界……当然，还得顺便打击罪恶、保护弱者、维护世界和平啦。”
马炼摸摸后脑勺，挠挠脸，说出自己的想法。
“很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唤鼠双爪一拍，十分激动，站起身满脸狂热的看着马炼。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中介，而是你的经纪人。”
“接下来，我给你找的活儿，你必须得办，我要求你做的事，必须得尽力做到最好。”
“不管是精怪世界还是人类世界，我都会帮你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我要你爬得越高越好，我要你跺一跺脚，整个世界都能感觉到！”
“咱们之间没有合同，但你要真是带种的爷们，就跟我击掌起誓。”
唤鼠站起身，举起右爪。
啪。
马炼被唤鼠的演讲激得热血沸腾，一伸手，用力过猛，将唤鼠抽得转了好几圈。
“很好！很有力气！”
唤鼠倒是不恼，晕晕乎乎坐到茶几上，指着马炼手里的麒麟内丹。
“要对付黑驭，非麒麟和白泽不可，而现在有办法令麒麟重生又唤醒白泽的，只有与它两齐名的四大瑞兽之一‘凤凰’……据我所知，在白泽驱赶精怪的时候，凤凰没有选择逃跑也没有选择对抗白泽，而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化作‘凤凰蛋’沉睡，等待涅槃，这么多年过去，她肯定已经苏醒，接下来我会动用一切能力帮你找到她……”
“而你，臭小子，算你赶上了，六大门派今年开学后有个大事，就是筹备新一届的‘决战光明顶’比武大赛，我要你想办法拿到参赛资格，而且夺得第一名！”
“这……这么刺激？高手这么多，我够打吗？”
马炼感觉浑身躁动，头皮发麻。
“哼，别妄自菲薄，你体内有张三丰帮你突破的五重易筋经，如今这天下，除了六大门派掌门级别，或者各自的围殴大阵，谁都不敢说稳赢你……”
“这决战光明顶说起来是比武，更多的其实是一场‘秀’，掌门级别的不会参加，都是派手底下的‘超新星’弟子上去，都不可能打得过你……总之，你只需要拿到参赛资格，接下来的事全权交给我，我会想办法包装你，让你成为新一代国民偶像。”
“鼠哥我想问……你才来三个月，怎么人类世界的一切了解得这么清楚？”
“因为有趣。”
唤鼠背着手，毫不犹豫的答道。
“人类世界，真是太有趣了。”
“行吧，最后一件事，也是当下最着急的，能给我点钱吗，二三十万就够了。”
马炼嘿嘿笑着，摊开手。
“……你在说什么屁话？二三十万？我去抢银行啊？”
唤鼠翻了翻白眼。
“不对啊，二三十万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你上一条时间线还有好几个夜市摊位来着……”
“上一条？上一条时间线里有六大门派吗？有武林高手吗？别说我操控的傀儡有能量波动，要做了什么犯法的事，那一堆黑科技加成的武术特勤组可以用内力按图索骥找到我的位置，把我逮进‘精怪监狱’……就你说的那些夜市摊位，全是六大门派在社会上的‘公司’早就划分好区域，要按规定交保护费的，我一个几千岁的老人家，敢去随便插手啊？”
“为什么要说‘公司’，这不纯纯……”
“黑帮行为对吧？把这几个字烂肚子里，审查制度严得很，以后没有黑帮，只有公司，听明白没有？”
唤鼠指着马炼的鼻子，纠正道。
“那打手……”
“就是‘保洁’。”
“收保护费的……”
“就是‘财务’。”
“放高利贷的……”
“就是‘采购’。”
“卖‘违禁品’的……”
“在大夏还敢卖违禁品？六大门派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信不信。”
唤鼠比了个中指。
“所以说你也很穷？那你靠什么维持这……”
马炼话说到一半，看了看庇护所现状的同时，忽然呆住。
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一仔细看，恍然大悟。
坐着的沙发还是真皮的，但到处打着补丁，有一个脚还是用木板垫着，防止倾斜，明显是从垃圾站捡回来的。
原本的大彩电变成一个大头电视，旁边还放着卫星锅。
那实木书桌也不见了，换成一张贴着各种贴纸的办公桌，当然，应该也是捡来的。
原本的羊绒地毯变成了起球的化纤地垫，边角处还沾着洗不掉的油渍，仔细看能发现是用三块不同花色的边角料拼缝而成。
悬挂的水晶吊灯只剩孤零零的节能灯管，电线裸露着垂在半空，灯座处用晾衣架拗成的铁钩勉强固定在房梁上。
红木博古架上那些青花瓷器和琉璃摆件早已不见踪影，如今摆着饮料瓶剪成的笔筒、易拉罐拉环串成的风铃，还有用报纸折的收纳盒。
再一看桌上茶杯里的茶叶。
哪里还是毛尖。
分明是一块钱一大把的老鹰茶。
比起上一条时间线那有滋有味的“小资生活”。
现在的唤鼠只比无产阶级强点有限。
怪不得现在这么热心。
我往上爬的同时，它也能改善生活啊……
“我也就只敢在丐帮安插傀儡，做点废品回收、黑市诊所、地下赌场叠码仔、黑拳、拆车、盗墓……等见不得人的工作，挣得全都是血汗钱，一分也给不了，自己想办法去挣，好啦好啦，我要睡觉，明天帮你找凤凰，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清净。”
唤鼠摆摆手，要轰马炼走。
“你说那诊所是你的，医疗费少点总可以吧，我是你的‘艺人’诶，这点忙都不帮？那以后有啥比赛奖金啥的，我跟你九一分。”
马炼坐着不动，摆明了得拿钱了事。
“五五。”
唤鼠一只爪子只有四根手指，所以伸了两只爪子比划。
“我要八万。”
“没有，一万。”
“六万。”
“最多一万五。”
“四万总行了吧！”
“最多两万，医疗费还给你，不要拉倒。”
唤鼠喜囤积的个性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属于它的东西一分也拿不到，只能做到将马炼自己的还给他。
“行，两万就两万，但逆鳞要给我。”
马炼伸出手。
“没问题，反正也是白泽留给你的。”
唤鼠皱皱眉，但想到马炼是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人，也瞬间明白，很大方的答应。
“三片哈，我知道你想贪污。”
马炼眯着眼盯着唤鼠。
“……真赖皮啊。”唤鼠气道。
随即转过身跑到房间深处，一通翻找后拿着拎着两捆钞票和木盒子回到茶几。
“对了，手机号码留一下，以后有什么事电话联系，你得保证电话畅通，随叫随到。”
唤鼠放下东西，拍拍手，钻到茶几底下，拿出自己的诺基亚N97。
“行吧，我还真不知道我电话多少，我来看看哈。”
马炼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小灵通，翻找着个人资料。
“什么玩意，小灵通？这破信号要有急事找你，你收得到吗？”唤鼠皱起眉头。
“吗的，我有什么办法，我这条时间线混得可比你差多了，整个家还不如我以前客厅大，我当了十多年富二代哪里受过这些气？我也很委屈好吗！”
马炼很无奈的摊开手。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抽五百块钱走，你把我这个拿去。”
唤鼠也不止一个手机，所以压根不需要备份通讯录和短信，将手上的诺基亚N97迅速恢复出厂设置，接着递给马炼。
当然也不忘从马炼那捆钱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
“害，其实凭你这一身本事，咱们发家致富只是时间问题，也就现在苦一点而已。”
唤鼠一边将钱收好，一边开始宽慰起马炼。
“尽会说，你倒是多投资我点钱啊。”
马炼笑骂道，赶紧将桌上的一万九千五收好，以防又被克扣。
“一码归一码，我这天性随我几千年，改又改不了，能有什么办法？除非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花大价钱的宝物，我向你买，那我还能过自己这一关。”
“来，内丹给你，换五十万。”
马炼摊开手。
“别闹，把内丹收好，接下来除了等我电话，就是尽快加入武当，往上爬，拿到这次决战光明顶的参赛资格，这个世界以武为尊，相信你一路上也遇不到什么麻烦……”
“不过，在参加比赛前，你还是收着点，恰好能赢别人一招就够了，这决战光明顶暗流涌动，背后牵扯许多势力的利益纠纷，比赛前如果你太过张扬被人盯上，很有可能活不到正式比赛……”
“明白。”
马炼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鼠哥，我这正在治伤的朋友，身上还背着通缉令，怎么办？能在你这里躲一下吗？”
“我在老金头身上也安了傀儡，情况已经同步给我……是叫成岚对吧？他的伤很简单，已经治得差不多，只是要想正常生活，还得你努努力，想办法还他清白。”
“怎么做？”
“罪魁祸首大概率是武当副掌门‘宋跃亭’，你进了武当，得想办法收集证据，把他告给武当现任掌门，成岚自然也就没事了。”
“那这之前……”
马炼眼皮直跳，感觉不妙。
“住宿、调理身体、隐藏行踪……我给你打个折，一万九千五。”
唤鼠看着马炼，伸出手。
微微一笑。
好似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