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衫抚雨,千山俯首
- 我的剑道修行太治愈系了
- 阿垃垃垃圾君
- 3058字
- 2025-03-10 12:00:23
谭逸飞眼皮一跳,猛然抽剑暴退。
剑锋带出的不是血,而是青山府街巷间飘来的黑烟。
米铺掌柜克扣陈粮的窃笑、赌徒押上妻儿的嘶吼、稚童捡起染瘴铜钱的欢喜……
万般恶念在烟中翻涌。
“多谢宗主这一剑。”
瘴灵破碎的胸腔里,赵无延收集起来的无穷瘴毒火种遇血疯长。
孟阳旭布下的七十二面琉璃镜同时震颤,每面镜中皆映出不同面孔的心魔。
【镜海锢尘】裂开第一道缝。
谭宗主掐诀欲引紫微帝星。
瘴灵指尖轻勾,人间恶念竟缠住星斗经纬。
即便在孟阳旭的镜海里被数次碾碎躯壳,但瘴灵一次又一次的凝实身躯!
瘴毒不灭,瘴灵不死!
这就是独属于先天之灵的天赋神通!
近乎无解!
谭宗主扣住天垣剑的手指节发白。
瘴灵身躯化做青烟,从镜海飘出,一掌拍在猝不及防闪避的孟阳旭胸口。
“你困住的不过是皮囊。”
她腕间垂落的青丝忽然缠住七十二面琉璃镜。
镜中倒映的青山府赌坊、医馆、茶楼里,无数百姓眼底泛起黛青色。
赵无延种下的贪欲毒种在这一刻尽数萌发。
谭逸飞剑诀急转,天垣剑引动的银河却开始倒流。
北斗星链寸寸崩裂,谭宗主袖口渗出血珠。
“孟师兄,镜海!”
七十二面琉璃镜同时震颤。
沧海幻境里翻涌的不再是潮水,而是青山府百姓十一年前癫狂抢夺解药的画面。
孟阳旭闷哼倒退,咳出血沫捏碎木剑,沧海幻境如褪色水墨湮灭。
【镜海锢尘】神通反噬。
谭逸飞催动天垣剑截杀。
“你若杀了我,我自毁灵智,让你永不能得到先天之灵!”瘴灵喝道。
谭逸飞迟疑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瘴灵残躯主动迎向剑锋。
毒血溅上北斗星链的刹那,整个天穹经络泛起霉斑。
瘴灵不闪不避,硬吃下这一剑。
指尖却生生扯碎三宿星辉。
不等谭宗主反应,左肩已被瘴灵重生后的五指贯穿。
不死不灭,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哈哈,人心贪欲,果真连金丹境都难以免俗!”
“待我瘴毒染遍天下人,就算是徐清宁的剑也护不住这人间!”
瘴灵哈哈大笑,低头俯视着两个刚刚还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此时已是身受重创!
望此一幕,玄霄弟子竟心生绝望。
如果连金丹境的宗主和大长老都对瘴灵无可奈何,那还有谁能阻止对方!?
玄霄宗风雨飘摇,万籁俱寂!
可紧接着所有人,包括瘴灵都意识到不对。
四周过于安静!
天地再安静,也不可能安静到如此程度!
没有剑鸣,没有风声,连自己聚拢瘴毒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就像有人抽走了天地间所有杂音,只留下纯粹的杀机。
万籁俱寂,所以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
风中传来一曲杏花谣。
……
最后一捧土落在坟头时,雨丝恰好穿过徐清宁的指缝。
让苏小檀先赶回青山郡,徐清宁则蹲在周大福的碑前,替老郎中抹去碑顶的积水。
青苔在指腹留下墨绿色痕迹,像是把十一年试药的苦都沁进了石纹里。
见星月如故,不见故人如初。
再起身,徐清宁身影已至玄霄山门外。
青衫云中来,剑冢深处五百年的铁锈味突然淡了。
孟阳旭捂着胸口咳出的血还凝在半空,谭逸飞被贯穿的左肩尚未坠落血珠,玄霄弟子们凝固的绝望凝固在喉头。
整座山的时间流速,竟被来人的剑意压慢了半拍。
徐清宁神色平静,口中哼唱着温软调子。
那曲子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的童谣,又像是老大夫碾药时的哼唱,在剑冢呜咽的风声里格格不入。
毒瘴凝成的青衣女子忽然绷紧足尖,绯色指甲掐入掌心。
她诞生以来第一次想逃,整座剑冢的残剑也在嗡鸣。
不是恐惧,是锈铁遇见真正锋芒时的战栗。
剑冢五百年的锈蚀之气匍匐在那人靴底,像臣民为君王让出御道。
“徐道友?”
谭逸飞按着左肩血洞踉跄刚开口,半句客套便卡在喉间。
因为他发现年轻道士甚至没有抬眸。
洛无瑕发现雨停了。
不,是漫天雨珠悬在徐清宁周身三寸,映着十万大山将倾的暮色。
那一袭青衫,像是被无形画笔从水墨里单独勾出的留白。
“徐道友……”
孟阳旭捏碎的桃木剑柄刺进掌心。
徐清宁才终于停步。
因为瘴灵已近在咫尺。
她碾碎脚下残剑,毒瘴凝成千百张人脸浮上半空。
有赵无延癫狂的笑,有周洹嘶吼的恨,有青山府百姓抢夺解药时的狰狞。
瘴灵笑了:“好一柄人间红尘剑。”
徐清宁仍在哼曲。
“你来又如何?”
“瘴毒已散,我已是不死不灭之身!”
瘴灵狂笑,似乎要以这笑声来掩饰心中那没来由的惶恐。
第一片雨滴落在徐清宁肩头。
瘴灵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徐清宁屈指轻叩虚空,悬在空中的雨珠开始下落。
不是垂直的,而是像被某种无形剑意削过,碎成菱形的光斑坠向瘴灵眉心。
“铮——”
第一粒雨珠贯穿瘴灵额角。
她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五百年来吸纳的贪念正从七窍喷涌而出。
瘴灵尖啸着炸成毒雾又重组。
她终于不再笑。
“第一次。”
徐清宁进山后的第一句话。
他说得轻,可每个字落下,谷雨时节的山雾便退开三丈。
瘴灵在十丈外重组身形,声音凄厉:
“我有万民恶念为薪,你杀不死我。”
毒蛟自地脉冲天而起,撞向那个哼曲的身影。
霄七峰随蛟龙抬首之势倾斜,可徐清宁只是伸出两指,在蛟首即将触到衣摆的刹那……
弹指。
蛟龙保持着狰狞姿态凝固,旋即化作万千青萤。
第二滴雨滴叠在相同位置,瘴灵刚昂起的头颅碎成青烟。
瘴灵发出非人的尖啸,可那声音刚出半句,便撞上雨滴成了粉碎。
雨越下越密。
天有多少雨,便有多少剑!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风云变色,只有雨打杏花落。
“那是……剑气化形?”有弟子哑声问。
没人回答。
玄霄上下,只能以呆若木鸡的表情,观仰着那年轻道士的姿态。
瘴灵第七次重塑身躯时,发间垂落的青丝已变得霜白。
“徐!清!宁!”瘴灵嗓音里渗出血锈味。
青丝凝成的毒刃刺向徐清宁咽喉时,最先崩裂的是刃尖。
紧接着是刃身、刃柄,最后是缠在刃上的贪嗔痴恨。
那些赵无延精心收集的恶念,连孟阳旭的镜海都能腐蚀的剧毒,此刻像曝晒三年的蛛丝般脆弱。
徐清宁甚至没有握剑。
雨落声里,瘴灵只能听到那首杏花谣如同魔咒一般缠绕在她心头。
她宁可撞进孟阳旭未散的镜海幻境,也不敢听清徐清宁哼到尾声的那句“千山雪未消”。
那一瞬间,谭逸飞回想起来。
眼前的年轻人十二年前剑道还未大成时,便是一人一剑,强闯玄霄。
是他们主动借剑冢为其磨炼剑意吗?
不,不是。
是他们玄霄上下,无一人是那少年之敌。
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第八百三十次复活,瘴灵咒骂,吐尽人间怨毒。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次复活,瘴灵痛哭求饶,极尽谄媚之语。
匍匐在徐清宁脚边,甚至愿意做其剑灵。
当瘴灵第两千八百九十七次复活,她已经崩溃,尖啸着撕开胸腔。
“你要杀我多少次才能泄愤!?”
徐清宁终于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谭逸飞想起自己筑基那年,站在万丈冰崖上仰望北斗的寒意。
不是杀意,是皓月俯视草叶凝霜的漠然。
弱者的不死,不过是把墓碑刻成枷锁的模样。
“你的不死不灭……”徐清宁终于开口。
“是周神医试了三千七百三十种毒草换来的。“
徐清宁松手,墓碑上青苔落地。
没有剑气纵横与法诀轰鸣,唯独漫天雨幕违背常理地向上倒流。
那些被瘴毒浸染的水珠在半空凝结成冰。
每一粒冰晶里都映着周洹背妹妹求医的剪影、苏小檀烤焦的梅花酥、阿莲挂在窗前的褪色风铃。
三千红尘倒卷,压在瘴灵脊梁的却不是杀意……
而是活着本身的重量。
瘴灵双膝砸进剑冢残碑时,终于看清徐清宁眸中映出的景象。
那青衣道人眼底没有她,只有青山郡炊烟里一根根将熄的柴火。
毒瘴凝成的躯体不断蒸腾出黑雾:“药方不成,瘴毒不灭,我就不会死!”
“你能有多少寿命耗在我这里?”
“那你该祈祷。”徐清宁轻声道。
“周洹小子最好能把药方补齐。”
瘴灵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僵住。
整座剑冢的温度突然消失了。
她的“瘴毒不灭身不死”的先天神通确实无与伦比,如今唯一缺的便是时间。
只要给她时间,就算眼前道士是剑仙又如何?
但她不死不灭的前提是瘴毒存在。
若是这道士当真狠下心斩灭青山府的所有染毒之人,那……
瘴灵颤抖着低头去看刚刚坠地的青苔。
青苔早已消失不见。
一同不见的,还有玄霄第七峰上的雨珠。
天高不见处,雨珠压青山!
徐清宁面色无悲无喜。
只待周洹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