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庆典
镇西荒地终于变身大众广场，奠基时栽下的香樟树已高过牌楼。钟平踩着脚手架给杂货店换雨棚，用的正是广场工程剩余的防雨帆布——青灰底色上洒着星子似的反光点，夜里被路灯一照，像把半片星空裁下来挂在门头上。
李小平抱着庆典流程表冲进店时，正撞见钟平在往老货架上贴亚克力条。那些十年前的白铁皮隔板贴上了冰裂纹玻璃，映着广场施工队遗弃的渐变瓷砖下脚料，旧货架竟透出几分现代展柜的利落。“这是把广场碎料当翡翠镶？“她屈指敲敲蓝绿交错的瓷片，钟平晃了晃手里的云石胶：“铺装剩的环氧树脂，比普通胶水耐晒。“
仓库里堆积的庆典物资带着广场工地的印记。三百盏灯笼骨架用钢筋废料做承重轴，李小平发现每个竹篾交接处都卡着迷你螺母——那是广场长椅组装时多出来的标准件。钟平正给灯笼蒙绸布，突然从布料扯出半截红线头：“这是不是广场奠基时剪彩的绸花？“
供销社发难来得猝不及防。杨经理甩着进口金丝绒料子在阳光下泛着不真实的油光：“大众广场代表归平镇新门面，装饰料必须用这种高档货。“钟平摸出广场设计图复印件，手指点在“本土元素优先“的批注栏，纸页边沿还沾着奠基典礼时的红漆。
李小平适时递过广场沙盘照片。晨雾中的微缩模型上，她亲手捏的陶土小人正围着老樟树跳舞，树冠用的是杂货店库房的陈年绿纱。“您看这意境，“她指着照片边缘露出的半截货架，“新旧掺着才显出生气。“傍晚，三辆三轮车拉来印着“广场奠基纪念“的土布，展开竟是当年千名镇民联名签字的手印布。
挂广场主灯那日，钟平把钢丝绳穿过老樟树枝桠。工程队留下的承重环恰好卡住灯笼顶，李小平在树下调整角度，忽然轻呼：“你拿广场导视牌废料做的灯笼穗？“彩色亚克力碎片串成的流苏里，“洗手间““休憩区“的标识被裁成菱形，在风里碰出清凌凌的响。
竣工庆典当晚，广场射灯将三百盏灯笼染成蜜色。钟平站在杂货店新换的雨棚下，看亚克力条把光影切成几何图案。李小平用铺装剩余的彩砂混着清漆，正给庆典收支簿封面补广场鸟瞰图，忽然抬头：“你这雨棚该申请广场建筑群保护名录。“
夜风送来广场舞的乐声，盖过了钟平喉咙里的闷笑。他摸到裤袋里温热的钢钉——那是固定广场镇魂碑时多出来的，钉头上还留着老樟树的第一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