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危机
广场西北角的探照灯在雨夜里晃得人睁不开眼，钟平蹲在舞台钢架前，食指抹过切口处泛蓝的金属茬。“乙炔切割枪，“他对着掌心的铁屑呵了口气，“镇上只有农机站和供销社仓库有这种设备。“
李小平举着的伞被微风吹得一颤，伞骨在风里发出类似钢架断裂的吱呀声。三小时前他们接到通知时，舞台龙骨已经像被巨兽啃过的鱼骨，七零八落浸在雨水里。她摸出手机要报警，却被钟平按住手腕：“切口角度整齐，破坏者专门学过焊接。“
他们在泥地里寻到半枚脚印，鞋底纹路是菱格套波浪。李小平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广场施工队的安全培训照片——所有外来技工穿的都是防穿刺劳保靴，唯独监理公司派来的质检员踩着意大利手工皮鞋。
“七天前进驻的第三方监理。“钟平掏出庆典通行证名单，指尖点在监理公司的花章上。雨水顺着帆布雨棚往下淌，把他眉骨的阴影冲得忽深忽浅。李小平望着他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水珠，忽然意识到这男人竟把全镇施工人员的鞋印都记进了脑里。
五金店老孙头提供的线索带着铁锈味：“前天夜里有人买走三罐氧气，用的是广场纪念币付款。“钟平从收银台凹槽抠出枚镀铜硬币，背面“归平镇大众广场“的刻字上沾着机油。李小平用丝帕包了硬币，突然说：“监理公司负责人上个月参加过市里商圈酒会，坐在永旺超市老板右手边。“
两人摸到镇东旧粮仓时，月亮正从云缝里漏出半张脸。钟平拦住要推门的李小平，蹲身观察门缝夹着的半片枯叶——叶脉间卡着星点金箔，与广场奠基时洒的祈福金屑同批号。仓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他抓起生锈的锁链在掌心绕了两圈，链条垂坠的弧度突然凝住：“通风口第三块砖是松的。“
李小平看着他蹬着货箱爬上去，帆布外套擦过砖墙时簌簌落灰。粮仓改建图纸突然在她脑中浮现，那个本该封死的气窗，此刻正渗出幽蓝的焊光。钟平像条贴着墙根的壁虎，手指抠进砖缝的瞬间，她想起父亲说过顶尖的木匠都懂建筑力学。
仓库里堆积的乙炔瓶贴着监理公司的封条，切割枪还冒着余温。钟平用手机拍下物资编码时，阴影里突然冲出个黑影。李小平抓起门边的麻绳甩过去，绳头系着的活扣精准套住对方脚踝——这是她跟家里老人学的捆货技法。
“永旺超市的冷链车明早到镇。“被缚的男人挣扎时，怀里掉出份花色丰富繁杂的封皮的合同书。钟平用庆典流程表垫着拾起合同，页眉“生鲜供应独家协议“的烫金字在月光下泛冷。李小平忽然明白，广场庆典吸引来的客流，会冲垮永旺在镇东垄断十年的菜市。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钟平正往切割枪上撒显影粉。他手指抚过枪柄某处凹陷：“农机站老王的焊枪去年摔过，这里本该有道划痕。“李小平看着他侧脸投在墙上的剪影，那弧度竟与广场奠基碑的轮廓重合。原来有些人不必站在光里，也能成为压舱石。
次日正午，钟平蹲在修复好的钢架上拧螺栓。李小平仰头递工具时，发现他后颈沾着金箔与铁锈混成的细屑，在阳光下像某种神秘的新生鳞片。庆典彩排的鼓点响起时，她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农机站该给你发顾问费。“
钟平把多出来的螺帽抛给她，金属在空中划出的银线，恰似昨夜雨里他攥着的那截铁链。螺帽落进掌心时带着体温，李小平忽然想起仓库里他说的那句“显影粉要混着机油抹“，原来解决问题的密钥，从来都藏在生活磨出的老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