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监测仪发出规律嗡鸣，林秋阳在消毒水味中睁开眼时，锁骨处的抓痕正渗出金粉。病房电视播放着晨间新闻，镜头扫过殡仪馆废墟时，他看见自己浑身是血的身影在瓦砾间穿行——那分明是昨夜发生的事，播报日期却显示是三天前。
“你心脏停跳了七分钟。“主治医师掀开他病号服，胸口缝合线组成北斗图案，“送你来的人戴着兜帽，说是你兄长。“
心电监护仪突然爆出乱码。林秋阳扯掉电极片冲向窗边，对面住院楼玻璃幕墙上爬满血色符咒，与他DNA链中的梵文如出一辙。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张泛黄的老照片：母亲抱着双胞胎站在老宅天井，而她脚边的青石板上刻着“戊寅年七月初七“。
太平间阴冷的白炽灯下，林秋阳的掌心贴上冷藏柜。当03号柜门弹开的刹那，腐臭味混着线香扑面而来——本该焚化的“李明渊“遗体竟完好无损，溃烂的腹腔里塞满刻着生辰八字的符骨。
“它们开始复苏了。“
穿绛红旗袍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鬓边银簪闪着熟悉的幽光。林秋阳认出这是族谱记载里投井的七姨太，可她的容貌竟与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女人指尖划过遗体胸口的北斗钉痕，金粉簌簌飘落：“永贞公把真魂藏在三百具肉身里，你烧掉的不过是衣冠冢。“
符骨突然震颤。林秋阳的后颈符咒灼痛难忍，DNA中的梵文在视网膜上重组成路线图。女人拽着他撞开应急通道，旗袍下摆扫过之处，墙皮剥落露出明代壁画——画中女子们正在剥制符骨，鲜血汇成锁龙潭的水脉。
跨江大桥的探照灯刺破雨幕。林秋阳按梵文指示找到第七根桥墩，钢筋缝隙里卡着半块血玉镯。当他将残镯贴近心口时，江面突然浮现三百盏河灯，每盏灯芯都裹着片焦黑的符骨。
“这才是真正的渡魂灯。“女人割破手腕将血滴入江中，“用你的心头血点燃...“
桥面毫无征兆地塌陷。林秋阳坠落的瞬间，血玉镯残片扎进掌心，金粉在江水中燃起幽蓝鬼火。永贞公的狞笑从水下传来，七具青铜棺椁破浪而出，棺盖上的北斗钉痕与他胸口的缝合线遥相呼应。
“你以为渡魂是救赎？“腐尸浮出水面，溃烂的手中攥着兜帽人的脊椎骨，“不过是把三百年的怨气，喂给更贪婪的东西。“
女人突然跃入江中。她的旗袍在激流里绽成血色莲花，三百盏河灯汇成火网罩住青铜棺。林秋阳趁机攀上桥墩钢筋，发现混凝土里嵌着半块石碑——“林氏真陵“四个字被凿去半边，残存的小楷记载着更骇人的秘辛：
「渡魂者需活祭至亲，每甲子献双子，以饲潭中月魈」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工作群弹出紧急通知：【全体人员撤离！冷库惊现二十三具带北斗伤痕的遗体...】
暴雨中的殡仪馆废墟升起浓烟。林秋阳踹开变形的铁门时，冷冻柜正接二连三爆裂。那些复活的尸体喉结蠕动，齐声诵唱锁龙潭民谣，每句歌词都让他的符咒深陷皮肉一分。
“找到月魈真身！“女人浑身湿透地冲进火场，银簪挑破指尖画出血符，“在母亲投井的...“
爆炸气浪掀翻整排冰柜。林秋阳在热浪中看见惊悚画面：每个冷冻格都连着地下管道，那些错综复杂的管网正是母亲刺在他后背的舆图。当第七簇火苗窜起时，DNA中的梵文突然脱离身体，在空中织成金色渔网罩住尸群。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林秋阳扒开碎砖，发现符骨正在地缝中重组——三百片碎骨拼成具女性骸骨，她的指骨死死扣着半本焦黑的《渡魂经》。
“姨母们等了三百年...“女人跪在骸骨前痛哭失声，“终于等到月魈显形。“
骸骨突然抬手点住林秋阳眉心。海量记忆涌入意识：万历年间，林家女眷为镇压月魈自愿化为符骨；永贞公与邪道勾结，将她们的魂魄炼成渡魂灯芯；母亲投井那夜真正镇压的，是从潭底爬出的月魈幼体...
殡仪馆残存的承重墙轰然倒塌。林秋阳抱着骸骨冲出火海时，听见江面传来汽笛长鸣。搜救队的探照灯扫过甲板，那个兜帽男人正倚着栏杆微笑——他掀开衣袖的手臂上，三百道抓痕正渗出与林秋阳相同的金粉。
手机在废墟中响起。听筒里传出电子合成音：“游戏继续，林渡魂人。下一具祭品在...“
江风卷来张残破的黄纸。林秋阳接住飘落的纸片，上面是用血偈写就的新预言：
「月魈睁目时，渡魂者皆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