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林的晨雾浓得化不开,齐云背靠一棵古松,屏息凝神。三天了,夜枭的追捕非但没有松懈,反而越来越密集。他右肩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每一次动作仍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沙沙...“
二十步外,枯叶被踩踏的声响虽轻,却逃不过被大椿种子强化过的听觉。齐云缓缓握紧手中的木矛——那是他用大椿之力催生树枝制成的简易武器,尖端淬了从追兵身上搜出的毒药。
“这边有血迹!“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小心点,那小子诡计多端。“另一个声音警告道,“昨天老六就是这么没的。“
齐云嘴角微扬。这些追兵已经领教了他的“款待“——毒藤陷阱、地刺突袭、幻象迷惑...短短三天,他利用大椿之力与丛林环境,已经反杀了三名夜枭成员。
但代价也不小。他摸了摸腰间瘪下去的储物袋,丹药和符箓都已耗尽,只剩太虚鼎和那块残缺玉简。
“前辈,还能感应到其他追兵吗?“齐云在心中询问鼎灵。
“东边两个,西边三个。“鼎灵的声音比前几天清晰了些,“最麻烦的是北面那个穿黑袍的,气息接近金丹期。“
齐云皱眉。夜枭竟然派出金丹高手,看来是不惜代价要抓他了。他悄悄调整姿势,准备转移位置,突然胸口一阵刺痛——大椿种子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
“不好!快躲开!“鼎灵急喝。
齐云不假思索地向前扑出。几乎同时,一道黑光从他原本藏身的位置掠过,击中古松。粗壮的树干瞬间枯萎腐朽,轰然倒地。
“反应挺快嘛,小子。“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齐云头也不回地窜入灌木丛,身后传来破空声。他蛇形走位,借助树木掩护,几支淬毒弩箭钉入身旁树干,箭尾嗡嗡震颤。
“分开包抄!他跑不了!“黑袍人厉喝。
齐云在密林中狂奔,心脏狂跳如鼓。金丹修士的感知范围极广,寻常隐匿手段根本无效。他必须想办法甩开追兵,哪怕暂时也好。
前方地形开始下降,雾气更浓。齐云突然想起白芷的话——迷踪林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中心区域有天然迷阵,进去的人很容易失去方向。
“或许能利用这点...“他咬牙转向,直奔迷阵方向。
随着深入,树木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怪石和缠绕其上的藤蔓。雾气中开始夹杂着淡淡的腥甜味,闻多了让人头晕目眩。
“小心,这雾有毒!“鼎灵警告。
齐云连忙屏息,同时运转大椿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膜。毒雾接触薄膜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但暂时无法侵入。
身后的追兵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脚步声变得迟疑。齐云趁机加快速度,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石缝中暂时藏身。
“这迷阵能困住他们多久?“他喘息着问。
“不好说。“鼎灵沉吟道,“那黑袍人修为不低,毒雾未必能奈何他。“
齐云取出残缺玉简,借着微弱光线再次研究。三天来,他反复琢磨“碧波之下,青火之上“这个线索,却始终不得要领。
“前辈,您说大椿心核能克制枯枝,那它长什么样?“
“据传心核形如翡翠,内蕴青火,是大椿神树的生命精华所在。“鼎灵回忆道,“当年青帝将心核一分为三,分别镇压在不同地方。“
齐云摩挲着玉简上的纹路,突然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简角落有个微小的湖泊图案,湖心画着一簇火焰。
“碧波之下,青火之上...“他喃喃自语,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指湖底有火焰?比如...青焰湖?“
鼎灵一震:“南疆确实有个青焰湖传说!湖面常年泛着青色火光,据说湖底连通地心。难道...“
两人正兴奋间,远处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是黑袍人的怒喝:“搜!给我一寸寸地搜!那小子肯定在附近!“
“来得真快。“齐云收起玉简,准备继续深入迷阵。刚迈出一步,胸口突然传来剧痛——大椿种子再次示警,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他本能地伏低身体。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利爪擦着他的头皮划过!那是一只形似乌鸦却大如鹰隼的怪鸟,双眼赤红,喙如弯刀。
“血瞳鸦!夜枭的侦查灵兽!“鼎灵急道,“它发现你了!“
怪鸟一击不中,盘旋着准备再次俯冲。齐云抓起一块石头,灌注大椿之力掷出。“砰“的一声,血瞳鸦应声坠落,但为时已晚——刺耳的鸦鸣已经暴露了他的位置。
“在那边!“
脚步声迅速逼近。齐云暗骂一声,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前方雾气突然散开,露出一道断崖!
“该死!“他急刹脚步,崖下是翻滚的雾海,深不见底。后方追兵已至,退无可退。
“跳下去。“鼎灵突然说。
“什么?“
“相信我,跳!“
眼看黑袍人带着五六个夜枭成员冲出迷雾,齐云一咬牙,纵身跃下悬崖!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急速下坠。就在他准备迎接撞击时,太虚鼎突然从怀中飞出,绽放金光减缓了下落速度。
“噗通!“
齐云坠入一条隐蔽的地下暗河,冰冷的水流瞬间将他吞没。他拼命挣扎,却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向前冲去。黑暗中不知撞上了多少岩石,全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终于平缓下来。齐云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在一个地下洞穴中。微弱的光线从顶部缝隙透入,照亮了一小片水域。
“前辈?“他在心中呼唤,却没有回应。太虚鼎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齐云艰难地爬上一块突出水面的岩石,精疲力竭地躺下。失血和寒冷让他意识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沉...
“醒醒...醒醒!“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齐云从昏迷边缘拉回。他勉强睁开眼,看到一张清秀的脸庞——白芷!
“你...怎么在这里?“他声音嘶哑。
白芷没回答,而是麻利地检查他的伤势。她身后站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白父,手中提着个灯笼,灯光竟是奇特的青色。
“伤得不轻。“白父沉声道,“芷儿,把'青灵膏'拿来。“
白芷从腰间小布袋中取出一个玉盒,挖出些青色药膏涂抹在齐云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立刻减轻,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清凉感。
“你们...为什么...“
“追踪夜枭的人发现的暗河出口。“白芷简短解释,“爹说你会被冲到这里。“
齐云警觉起来:“你们怎么知道夜枭在追我?又怎么找到这的?“
白父与女儿交换了个眼神,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白父叹了口气:“先离开这里,追兵随时可能找到下游出口。“
两人搀扶起齐云,沿着一条隐蔽的隧道前行。隧道显然是人工开凿的,壁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有些像玉简上的文字。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亮光。走出隧道,齐云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隐蔽的山谷中,谷中央是个小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但建筑风格古朴奇特,与百草村截然不同。
“这是...“
“药王谷真正的后裔居所。“白父肃然道,“我们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关于如何克制大椿之力的方法。“
齐云心头一震。难怪他们会有那块玉简!
“跟我来。“白父领着齐云来到村中央的石屋。屋内陈设简单,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的一幅古老画卷——上面绘着一株被九条锁链缠绕的参天大树,树下站着个青衣人,手持一尊双耳鼎。
“青帝封印大椿神图...“鼎灵的声音突然在齐云脑海中响起,听起来虚弱但清醒,“原来太虚鼎当年参与了封印!“
“前辈!您没事吧?“
“无碍,只是被暗流冲散了,暂时无法现身。“鼎灵答道,“这两人可以信任。“
白父让齐云坐下,郑重问道:“年轻人,你可知体内的大椿种子从何而来?“
齐云如实相告,从青云村惨剧到楚山河之死,再到心瑶被枯枝侵蚀。白氏父女听得神色凝重。
“夜枭首领想复活'椿'。“白父听完断言,“纯阴之体培育伪神种,再夺取你真种,阴阳合一,足以打破青帝封印。“
“那我该怎么办?“
白芷突然开口:“找到大椿心核。三块心核中,青焰湖那块最适合压制枯枝。“
“你们知道青焰湖在哪?“齐云急切地问。
“南疆深处,被千年青蛟守护。“白父神色凝重,“但去之前,你需要准备两样东西——避火珠和引龙香。“
他从内室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后是一颗鸽卵大小的蓝色珠子,和一支漆黑的香。
“避火珠能助你潜入青焰湖底;引龙香可暂时引开青蛟。“白父将木匣递给齐云,“但记住,你只有一炷香时间。若超时未出...“
“我明白。“齐云郑重接过,“多谢白叔,白姑娘。这份恩情...“
“不必言谢。“白父摆手,“阻止'椿'复活,是我们一族的使命。“
白芷默默递过一个小布袋:“里面有些丹药和药粉,或许用得上。“
齐云刚要道谢,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大椿种子再次示警!与此同时,鼎灵也急促警告:“不好!阴鼎的气息正在接近!柳如烟带人找来了!“
白父脸色大变:“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青灵诀...“齐云苦笑,“柳如烟在我体内留了后手。“
“从密道走!“白芷一把拉起齐云,“我带你去出口!“
白父取下一把古朴的短剑塞给齐云:“带上这个,能伤灵体。“转身又对白芷说,“芷儿,你跟他一起走。去青焰湖,完成使命!“
“爹!“
“快去!“白父厉声道,“我挡他们一阵!“
远处已经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犬吠。白芷含泪点头,拉着齐云奔向村后的一条隐蔽小径。
两人刚钻进密林,就听到村中传来打斗声和惨叫。齐云想回头,被白芷死死拉住:“不行!爹争取的时间不能浪费!“
她眼中含泪但神情坚决,领着齐云在密林中疾行。两人一路无言,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荡在林间。
跑了约莫一个时辰,白芷才放慢脚步。前方出现一条小溪,她蹲下洗了把脸,突然说道:“齐大哥,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什么?“
“我爹给你的避火珠...只能用一次。“她直视齐云的眼睛,“而且使用者会中'青火毒',三日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齐云怔住了:“那解药...“
“青焰湖底,心核旁边生长着'冰心草',是唯一解药。“白芷咬了咬唇,“所以你必须成功...“
齐云握紧木匣,望向南方。在那里,青焰湖等待着他的到来,而湖底的心核,或许是心瑶唯一的希望。
“走吧。“他轻声说,“时间不多了。“
身后远处,隐约传来柳如烟愤怒的尖啸声。太虚鼎在齐云怀中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阴鼎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