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当年人，今日妖

风灵轻轻摇头，只是神色沉了下来，“我多年未曾过问妖族之事，不知现下如何？”

后土闻言，只能道，“自然是是非不断。”

“如今的妖族，已然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她看向远方的天际，缓缓开口，“当年巫妖大战之后，帝俊与太一死于此地，妖庭崩毁，妖族群龙无首，溃不成军。”

“然昔日十二祖巫，却余下了我与祝融、共工三人尚在。”

她顿了顿，眉目间多了一分深意，“我隐迹于世，游走洪荒，避世不出，而祝融、共工二人，却……”

风灵眉头一皱，“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自是带着残存的巫族之力，恣意屠戮，横扫诸方，为巫族报仇。如今妖族余脉四散奔逃，能避的便避，不能避的……”

“你是说，祝融和共工正在大肆屠杀妖族？”

后土轻声应道，“不止是屠杀。他们如今已视妖族为仇敌遗种，誓要斩尽杀绝。”

风灵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斩尽杀绝……”

“那一战，巫族死得不多吗？难道妖族便没死？一场两败俱伤的浩劫，是洪荒万灵的劫数……”

后土低声一叹，“我劝过他们，他们不听。我说巫妖之战既已终结，便不该再起纷争。可他们只说，妖族不亡，巫族永无安宁。”

“如今，妖族已几近灭绝。那些曾经凶名远扬的凶兽，非死即逃，连那些曾在妖庭立下赫赫威名的大妖，也有许多不知所踪。剩下的，不过是些散妖杂灵，四处躲藏，苟延残喘。”

良久，风灵睁眼，望向后土：“有想过阻止吗？”

后土一滞，眼神黯然，“我不是不想阻止，只是……我没那个立场。”

“如今的巫族，只认祝融与共工二人。他们认为我早已背弃了祖巫之名，甚至有人说我早便投向妖族，与妖族苟合。”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想明白了。”

“我前些年在一处妖族避地看见商羊，想她当年也是何等风光，如今却只和一些老弱之妖厮混在一起。”

“她看见我，也不恼，也不怒，只是带着那群妖怪继续逃命，说‘我们也有今天，倒也公平’。”

“商羊……”

风灵眼中露出追忆之色，“那些老弱之妖何曾参战？又何曾登上过战场？”

“当年大战，是帝俊与太一执意而为，使妖庭与巫族争锋不休，造下滔天业果，可如今，背负这业果的，却成了那些曾经无权置喙的妖怪。”

“一报还一报，当年人族遭逢无妄之灾，今朝大难却临妖族之身矣……”

“你要救妖族？”后土盯着他，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

“也好。”她终是点头，“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妖族的魂灵……也要来投我掌中。”

“我听闻妖族大多往东海方向逃窜，你随我去一探否？”

“你也要去？”

这倒是轮到风灵惊讶了。

“我也许多年未曾见过祝融和共工了，此行该有我一席之地。”

“倒是麻烦你了，这等事还要将你卷入其中。”

“当年巫妖大战，我也是参与者之一，何来卷入一说？”

“妖族未必良善，但如今死者太多。若是连一点回转之地都不留，那这天地，怕是再无宁日。”

风灵沉声道，“你可有办法？”

“我会去找他们，祝融与共工。”她顿了顿，神情复杂，“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后土’的身份去见他们。”

“他们再如何，也总要听我一言。”

“若成，便再给妖族留一线生机。若不成……我自有计较。”

“好，那我们便一起去。”

风灵纵起龙旋羽，“来坐一坐吧，比你还是要快上一些的。”

后土展颜而笑，“我早就想乘一乘你这龙旋羽，早听说其身稳当，其座舒适，其速快至极，不想今日才得机会。”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风灵做出请的手势，“后土娘娘，请上座。”

三人便乘龙旋羽，朝东海方向而去。

再说那东海之地，海风猎猎，浪涛滔天。

如今，便是这处昔日妖族盘踞之地，聚集着数万逃难妖众。

想当年，这里在木公道人的治理之下，四下万族宁定，海晏河清，地界妖族多聚集于此，如今却只能沦为一处逃难之地。

现下这些妖怪早已筋疲力竭，精锐尽失，一路上只留下无数尸骨。

为首者，乃是一高壮男子，头生双角，妖气冲天，正是当年二十八宿将之一的牛金牛。

当然，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了，他用回了从前的名字，丑牛。

当年妖皇帝俊遣散十二宿将，不许他们重返天界。

而如今物是人非，当年事情恍若过眼云烟，十二宿将也各奔东西，不知去向何方了。

丑牛却素来忠直勇悍。

自妖庭崩毁之后，便一路收拢散妖，扶危济困，护佑同族至今。

他此时正遥望东海深处，那里，一座巍峨岛屿横于天地之间，灵气蒸腾，道意森然，正是通天所立道场所在。

“通天上仙……”

他喉中低哑，眸中却满是哀求，“我丑牛不求功名道果，只求教主收留我族残部，让他们得以喘息……”

通天和丑牛之间间隔何止万里，通天却只遥立于云台之上，目光中没有一丝波动。

丑牛只是连连叩首，额头已破，血流不止。

“唉……”

通天无奈长叹一声。

“昔年东王公雄踞东海，打理得如此好仙地，是我承了他的情啊。”

今日此情此景，还当保妖族一线生机。

“丑牛，你等可入海中暂避，我保你等一命。”

通天挥袖之间，金鳌岛上便现出道道霞光，在东海之上架出一道金桥。

丑牛热泪盈眶，拜倒于地，“多谢通天上仙大恩！”

然才安定未久，便听远处一道轰然巨响，一片火海从天而降，大浪翻滚之间，一条赤龙般的火焰横贯天地！

祝融，来了。

紧随其后，一尊高大身影踏波而行，共工如影随形。

“通天！”祝融怒喝一声，“你可知你护着的是什么？是妖族！是我巫族血仇！”

共工亦沉声道：“我等追杀至此，尔竟庇护此群孽种，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