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复师的秘密

修复室内的光线被调节到最适合观察瓷器裂纹的亮度。林雪鸢站在修复台前，双手悬在哥窑瓷盘上方三寸处，指尖微微颤动。她闭上眼睛，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

“开始了。“她轻声说道，声音如同瓷器相碰的清脆回响。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三米线内的情绪如颜料般晕染开来——江小满的期待是跃动的金色火焰，在他眉心处跳动；围观人群的好奇心则化作无数粉色气泡，在空气中漂浮碰撞；而老王...老王的愧疚如同一副深灰色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锁链一直延伸到地面，缠绕着他的双脚。

“修复古董，首先要修复的是人心。“林雪鸢睁开眼睛，从工作台上取出一小碟预先调配好的釉料。她的指尖在釉料表面轻轻掠过，感受着其中微妙的化学平衡。

哥窑瓷盘上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在专业灯光下呈现出“金丝铁线“的特征。林雪鸢知道，这种独特的裂纹效果源于胎釉膨胀系数的差异，是宋代匠人精心控制的缺陷之美。但此刻，她看到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裂纹。

“情绪共鸣能让我看见...“她凝视着老王的眉心，那里的灰色枷锁逐渐变形，最终化作一张麻将牌的形状。林雪鸢的眉头微微皱起，“王师傅每次修复时，都会想起输掉的赌债，这种焦虑让他下意识加大釉料中的氧化铁含量，导致裂纹颜色过深。“

老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林小姐，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不用道歉。“林雪鸢打断他，将釉料碟递给站在一旁的江小满，“你来帮我。用你的火焰——“她指了指江小满眉心的金色光晕，“烧掉他的焦虑。“

江小满挑了挑眉，接过釉料碟时指尖与林雪鸢轻轻相触。他转向老王，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痞气笑容：“王师傅，听说您女儿考上了燕京大学？真是可喜可贺。“

老王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骄傲。

“学费我包了。“江小满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要是再赌钱...“他身后的金色火焰骤然旺盛，几乎要舔舐到天花板，“我的直播间可缺个'戒赌代言人'，您这形象正合适。“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无数“666“和“江哥威武“的留言刷屏。老王呆立在原地，眼中的灰色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转而化作缠绕的绿色藤蔓，那是感激的情绪具现化。

林雪鸢抓住这一瞬间，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她眉心的银光闪烁，一缕透明的、凝胶状的物质从她指尖渗出，带着薄荷的清凉气息。这是她将“专注“情绪具现化后的产物。

“现在。“她轻声指示，将那缕透明物质注入釉料中。江小满配合地将釉料碟递回，两人的动作如同演练过千百次般默契。

当特制釉料接触到瓷盘裂纹的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釉料仿佛有了生命，自动沿着纹路蔓延，形成细密的金色网络。那些裂纹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正是哥窑独有的“金丝“效果。

“这就是情绪修复法。“林雪鸢举起修复好的瓷盘，让摄像头捕捉每一个细节，“每一件古董都承载着匠人的情绪，而我的能力能让这些情绪重现，从而找到最适合的修复方式。“

瓷盘在专业灯光下旋转，金丝铁线交织成令人目眩的图案。直播间的观众数量已经突破五十万，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太神奇了！这是魔术还是科学？“

“林小姐的手简直比精密仪器还准！“

“求问这种修复技术能学吗？“

江小满适时地接过话题：“各位观众朋友，这就是我们'古今鉴'的独家修复技术。记住我们的口号——'修复历史，重现光华'！“他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现在进入抽奖环节，今天我们将送出三份由林小姐亲手调配的瓷器养护套装...“

林雪鸢趁机退到一旁，轻轻吐出一口气。每次使用能力后，她都会感到一阵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角落的老王。那位年近五十的修复师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青春洋溢的女孩照片——他的女儿。老王眼中泛着泪光，但嘴角却挂着释然的微笑。

江小满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抽奖环节，突然凑近主镜头，声音压得极低：“各位观众，刚刚收到一条紧急消息——“他停顿了一下，制造悬念，“苏婉儿因涉嫌伪造证据，已被警方带走。但这起事件背后...“

他转向林雪鸢，后者正用指尖接住一片从老王身上飘落的绿色光晕——那是释怀的情绪残片。江小满的眼神变得深邃：“似乎还牵扯到更大的势力。“

就在这关键时刻，直播间画面突然黑屏，弹幕区瞬间被问号淹没。几秒钟后，画面重新亮起，但镜头已经切换到了嘉德拍卖行的仓库内部。林叔正在几名警员的陪同下清点被替换的真品，他的表情严肃而疲惫。

林雪鸢的瞳孔骤然收缩——在堆积如山的古董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件造型古朴的青铜器。那器物表面覆盖着岁月的铜绿，但在把手处，一个清晰的徽记赫然在目：一只展翅的凤凰环绕着古体“谢“字。

与她母亲留下的怀表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林雪鸢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颈间的银链，那里挂着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的心跳加速，耳边仿佛响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最后的叮嘱：“雪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追查谢家的事...“

就在这时，仓库角落一个转身离去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穿着拍卖行工作人员的制服，但在转身的瞬间，他的袖口微微掀起，露出一条银色手链，上面刻着两个清晰的字母：JX。

林雪鸢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冲向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穿过镜头抓住那个神秘人。但画面再次切换，回到了修复室的场景。

“看来我们的信号出了点问题。“江小满神色如常地对着镜头微笑，但林雪鸢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警惕，“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更多关于苏婉儿案件和古董造假集团的消息，请关注我们的官方账号。“

直播结束后，修复室里一片寂静。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设备，没人注意到林雪鸢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双手。

“你看到了，对吗？“江小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林雪鸢点点头，喉咙发紧：“谢氏徽记...还有那个JX...“

“我已经让人去查仓库的监控了。“江小满的眼神锐利如鹰，“但我不抱太大希望。如果那个人真是'JX'，他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林雪鸢握紧了胸前的怀表，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痛。十年来，她第一次感到离母亲的秘密如此之近。

“我需要去那个仓库。“她抬头直视江小满的眼睛，“今晚。“

江小满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车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他指了指窗外渐暗的天色，“我们得先甩掉那些盯梢的人。“

林雪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两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看似随意地坐着，但他们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古董店的大门。

“警方的人？“她低声问。

“更糟。“江小满帮她收拾工具，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在做日常工作，“是'他们'的人。“

林雪鸢的心沉了下去。“他们“——那个十年来如影随形却又无迹可寻的神秘组织，那个可能与她母亲失踪有关的势力。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修复室的窗户消失时，林雪鸢和江小满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今晚，他们将潜入嘉德拍卖行的仓库，寻找那件带有谢氏徽记的青铜器，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多线索。

林雪鸢抚摸着修复好的哥窑瓷盘，金丝铁线在暮色中依然清晰可见。她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瓷器上的裂纹不是缺陷，而是历史的印记。修复它们不是为了抹去过去，而是为了让真相得以延续。“

十年了，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