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焰与冰锥的对决

嘉德拍卖行地下三层的直播厅里，林雪鸢面前的环形补光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将中央展示台照得如同手术室般明亮。江小满调试着八台不同角度的摄像机，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直播间后台数据显示，距离开播还有二十七分钟，等待人数已经突破八十万。

“情绪雾霭浓度比平时高300%。“林雪鸢低声说，指尖轻抚过展示台上的三件瓷器。在她眼中，整个直播厅弥漫着五颜六色的雾气——从全国各地涌来的观众情绪像无数条彩带，在虚拟空间里交织缠绕。最浓重的一团猩红色雾气正从“苏幕遮“的ID里喷涌而出，如同伤口中汩汩流出的鲜血。

小周捧着全息投影仪匆匆跑来：“林小姐，技术部刚调试好3D文物比对系统。“她指向周可可那只青花瓷碗，“但弹幕监控显示，已经有水军在带节奏了。“

林雪鸢瞥了一眼副屏。十几个新注册的账号正在刷屏：

【坐等玄学大师表演】

【听说要直播读心术？】

【那个碎瓷瓶就是她鉴定失误的证据】

“不用管。“林雪鸢从檀木盒中取出一枚铜镜。镜面并非普通青铜，而是掺了陨铁的特殊合金，在她手中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光泽。这是三年前东京那场拍卖会后，从台湾商人行李中意外获得的物件。当她将镜面对准直播间镜头时，镜中竟浮现出观众情绪雾霭的流动轨迹。

江小满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破百万了！“她调整耳麦，“导播说周可可本人刚刚进入直播间，还打赏了十个'深水鱼雷'。“

林雪鸢唇角微扬。全息投影上，周可可的账号头像被放大，橙黄色的油膏状物质正在她电子形象周围沸腾，其中夹杂着蛛网般的黑线——那是谎言被戳穿前的焦虑。更远处，观众席最后一排，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娇小身影正低头摆弄手机，但林雪鸢一眼就认出那是周可可本人，她头顶的雾霭形状与线上ID完全一致。

“提前三分钟开播。“林雪鸢突然说。她将三件瓷器摆成三角形：左侧是周可可的青花瓷碗，右侧是老王修复失败的哥窑盘，正前方则是那个被称为“证据“的明代瓷瓶残片。

江小满倒数的手指停在“3“上，愕然回头：“可是预热流程——“

“现在。“林雪鸢已经摘下平光眼镜，露出那双能洞穿情绪的眼睛。导播手忙脚乱地切换信号，直播间突然亮起，数百万观众瞬间涌入，导致平台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欢迎来到'情绪实验室'。“江小满职业性的甜美嗓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她举着云台绕场一周，最后将特写镜头对准林雪鸢，“今天我们的特邀嘉宾——嘉德拍卖行首席鉴定师林雪鸢小姐，将为大家演示一项'超能力'。“

弹幕如暴雪般席卷屏幕：

【卧槽直接开大？】

【那个瓷瓶残片！上个月直播碎掉的！】

【听说她能看见古董的记忆？扯淡吧】

林雪鸢没有立即回应弹幕。她先拿起哥窑盘，指尖在那些金丝铁线上轻轻摩挲。在特写镜头下，观众能清晰看见盘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夏夜萤火虫群。

“这是三年前我在东京鉴定的器物。“她的声音像冰锥划过玻璃，“当时它被当作宋代真品拍卖，但釉层里的气泡分布暴露了问题。“她将铜镜对准瓷盘，镜中竟显现出一间昏暗工作室的画面——一个左眼下有滴泪痣的男人，正往釉料里添加某种银色粉末。

观众席传来惊呼。林雪鸢继续道：“现代人用氧化钴模仿哥窑铁线，却不知道宋代窑工用的是铁矿砂与草木灰的混合物。“她突然将瓷盘倾斜45度，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那些“金丝“突然变成刺眼的亮蓝色，“这就是化学试剂与天然矿料的区别。“

弹幕疯狂刷新：

【等等这是特效吧？】

【氧化钴反应！我是化学系的这做不了假】

【那个滴泪痣的男人我见过！台北古董商！】

林雪鸢眼角余光瞥见周可可正悄悄往出口移动。她不慌不忙地放下哥窑盘，转而拿起那只争议中心的青花瓷碗。就在她指尖接触碗沿的刹那，碗身突然腾起一团橙黄色雾气，在空中凝结成钞票形状，每张钞票上都印着“江氏集团财务专用章“字样。

“这只碗，是典型的现代仿品。“林雪鸢的声音让室温骤降，“明代官窑款识应该用毛笔书写，笔触有起承转合。“她调出高清放大图，“而这个'大明成化年制'，每个笔画收尾都有像素点——这是电脑字体直接打印的效果。“

观众席上的周可可猛地站起，橙黄色油膏变成沸腾的沥青状。林雪鸢继续道：“更明显的是釉面处理。“她向江小满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递来一支紫外线灯。当紫光扫过碗身时，原本温润如玉的釉面突然迸发出刺眼的蓝白色荧光，如同夜店霓虹。

“荧光增白剂。“林雪鸢用镊子从碗底刮下微量粉末，放入便携质谱仪，“这种化工产品二十世纪才发明。“分析结果同步显示在大屏幕上：二氧化钛与稀土元素构成的复合荧光剂，2015年专利配方。

弹幕彻底爆炸：

【实锤了！】

【周可可刚才表情绝了】

【所以真品在哪？】

“真品应该在东京国立博物馆。“林雪鸢调出博物馆官网照片，“但有趣的是...“她将两张X光片并列展示，“苏婉儿女士'偶然'获得的这份扫描件显示，博物馆藏品的胎质密度与当年拍卖记录不符。“她放大某个莲瓣纹节点，“真品这里应该有道窑裂，而博物馆的这件...太完美了。“

最后一排的周可可突然冲向出口。林雪鸢头也不抬，只是轻轻转动铜镜角度。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实体化，无数“骗子““假货“字样的冰锥从天花板坠落，叮叮当当插在周可可面前的地板上，构成一道寒光闪闪的屏障。

“周小姐。“林雪鸢终于转身，声音比冰锥更冷，“需要我展示你和苏婉儿2月14日的聊天记录吗？“她手指轻挥，那些冰锥突然变成投影屏，显现出微信对话：

【苏婉儿：明天直播必须让她身败名裂】

【周可可：钱呢？】

【苏婉儿：江氏集团走账，老规矩】

周可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橙黄色油膏彻底爆散成黑色烟雾：“我说！都是苏婉儿指使的！她给我五十万，说只要证明你是骗子，江氏集团就能拿下嘉德的鉴定业务...“她颤抖着掏出手机，“转账记录都在这里！“

直播间人数突破五百万，平台服务器开始卡顿。江小满适时切入：“各位观众，我们已经将证据同步给警方。接下来...“她神秘一笑，“林小姐将演示如何用情绪能量修复文物。“

林雪鸢已经站在那个破碎的明代瓷瓶前。当她双手悬停在残片上空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从观众席飘来的情绪雾霭开始向碎片汇聚，尤其是那些代表“惊叹““信任“的银白色雾气，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附着在断面处。

“文物修复本质上是能量重构。“林雪鸢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她腕间的北宋铜钱手链无风自动，“当足够多的人真心相信某段历史...“随着她手指轻抬，那些碎片竟缓缓浮空，断裂处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就在碎片即将拼接完成的瞬间，直播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林雪鸢看见一团血红色雾霭从“苏幕遮“的账号位置爆开，化作一只火焰构成的利爪，直扑她面门而来。她本能地举起铜镜抵挡，火焰与镜面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当灯光恢复时，直播已经中断。展示台上，那只青花瓷碗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断面呈现出被高温熔化的痕迹。林雪鸢的铜镜表面多了三道爪痕，正缓缓渗出类似血迹的暗红色液体。

“林小姐！“小周惊慌地指着监控屏幕。画面显示，三分钟前有个戴墨镜的女人走进了嘉德大厦的档案室，她左眼下方的滴泪痣在红外摄像头下格外清晰。

林雪鸢擦去铜镜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通知安保封锁B区。另外...“她看向那团仍在碗底徘徊的血色雾霭，“准备直升机，我们得去一趟东京国立博物馆。“

窗外，春夜的雨突然倾盆而下，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击历史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