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请监国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九日，巳时。

乾清宫西暖阁。

“朕前日所言，册封选侍李氏为皇贵妃之事，要抓紧来办。”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朱由校耳边响起。

他听得有些发懵，自己趁着周末报了个故宫博物院的观光团，明末三大案正给团里大爷大妈们讲的起劲，冷不丁一个喷嚏打得眼冒金星。

金星散去，朱由校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道帷幔后面。

在他身旁，是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宫装女子，神情狠厉中又透着刻薄，正一脸不甘的望向帷幔之外。

朱由校顺着她的目光，只见帷幔外的床榻上，躺着一位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正是刚才说话的人。

再往外看去，是一堆穿着朱紫官服的老人家们，或并膝而坐，或垂手而立，面色中带着凝重和悲戚。

这是哪？

拍电视剧？

随着脑海中一段段记忆消化完毕，朱由校才确定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他，一个历史专业毕业的材料狗——朱由校（xiao），穿成了大明泰昌朝的皇长子朱由校（jiao），也就是未来的天启皇帝。

朱由校有些麻爪，穿就穿吧，给他穿成弘治、正德，哪怕是嘉靖他都乐颠颠的认了，可穿成大明倒数第二任皇帝，这压力实在是大。

先看他自己的处境，年仅16虚岁，母亲王才人病逝之后，朱由校被指给了李选侍照养，可算是从天堂蜜窝掉进了火坑地狱。

这还不算，这几日朱常洛的身体眼见着垮了，朱由校又成了诸多有心人眼中的香馍馍。

不久的未来，他还会成为移宫案中的头号工具人，在有心人编剧的指挥下，为了摆脱李选侍的魔爪，被一众主配角拉着，像小家雀儿一样，狼狈狂奔到文华殿。

经此一出，朱由校被一派忠肝义胆迷住了双眼，连带着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威也碎了一地。

而大明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

偌大的帝国，一个月之内连薨两帝，弄得人心惶惶。

这还不算完，朝堂上也没几个干正事的大臣，党争正热，东林党眼见众正盈朝成就即将达成，既春风得意又磨刀霍霍。

外间，卫所糜烂，军势衰败，西虏、建奴虎视眈眈，随时想从大明身上咬块肉下来，西南方向的土司也蠢蠢欲动。

另有土地兼并、贫富悬殊，税负不公、走私横行，官吏、宗室、大族全部趴在大明这艘破船上吸血。

更远处，西班牙人在吕宋站稳了脚跟，许久之前就放言，要用两万远征军征服大明。

英国东印度公司也已西来，荷兰人更会在台湾筑起一座热兰遮城……

真真是奇耻大辱！

真真是哪哪都难！

乐观点想，如果他朱由校从此注重养生、远离游船，搞不好都能替那位便宜弟弟挂下一劫。

“快出去说，要封皇后！”

暗自发呆中，朱由校听到耳边传来李选侍的声音，接着便感到身后被人重重一推，身体不由自主的从帷幔后闪出。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朱由校心中暗骂，这李氏果然如史书所言，恃宠跋扈。

可此校非彼校，原时空他已经四十岁，自然不会被一个快要丧偶的小媳妇几句吩咐吓住。

因为他出来的太过突兀，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时不光是朱常洛，还有众大臣，都在疑惑的看着他。

作为皇长子，这个场合搞这么一出，绝对是大大的失仪。

朱由校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床边。

“父皇，儿臣……儿臣心疼，看到父皇还在为国事家事操劳，儿臣便忍不住自责难受，恨不能为父皇分忧。”

他不说别的，每句话都从孝字出发，就算他行为里有点差池和异样，这忧心关切的表现都能帮他盖过去。

“痴儿，要做一个好皇帝，不懂就问众贤臣，中兴大明的担子交给你了。”

朱常洛果然没有追究他刚才的行为，反而对他一通安慰鼓励。

这句话听在朱由校耳中，犹如天籁之音，为了避免让人看出，他直接来了一个及时雨式跪姿。

“起来，我朱家男儿自有气概！”

朱由校在心里撇了撇嘴，果然是万古不变的望子成龙，你朱常洛当年宫里有个宫女上吊都能吓得两股颤颤，现在要求起便宜儿子来还真是不客气。

不过这话也正好给了他起身的理由。

朱由校起身后，便不再返回帷幔后面，直接安静的侍立在榻边，至于帷幔后那双愤怒的眼睛，他权当没看见。

“朕的寿宫如何了？”

朱常洛再次发问，这次问的相当敏感，群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何言寿宫如何？！”

朱由校攥紧拳头，脸上浮现着痛苦、心疼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儿子未做一日太子，不知为太子之难，儿子未接触一日政事，不知理政之艰，但儿子记事以来，只记得父亲的谦礼恭孝，只记得众大臣的忠心可鉴。”

“既是朱家男儿，为父分忧正在此时！儿子，自请为大明监国！”

说话间，朱由校再次跪了下来。

既然被推了出来，如果还是让历史沿着原有的轨迹发展，那他出来干嘛？

不如就此赌一次，最坏的情况，无非是被教育一顿，反正皇太子的位置不会丢。

他是万历皇帝的元孙，遗诏里说的明白，皇长孙宜及时册立。

朱常洛自己也下过旨意，九月初九举行立储典礼，只是朱常洛先他一步撑不住了。

而且最后的最后，朱由校还有一个杀手锏：父皇，你也不想让洵叔知道你病重的消息吧。

“可！”

朱常洛没怎么犹豫，便给了朱由校一份正面回馈。

“内阁拟诏，皇长子朱由校即日监国，决断军国机务。”

他看向朱由校的眼神里，除了欣慰，还带了丝丝的羡慕和欣赏。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朱常洛今天的召见，本来就有着托孤的意思，既然自家儿子敢要，他就敢给，谨慎了一生，临了豪迈一次，也让某人看看，合格的爹应该怎么当！

所以，他给出了一个“决断军国机务”的大礼包。

“臣领旨”

方从哲立刻起身行礼，走到一旁的案桌边，刷刷刷提笔就写，写完拿给皇帝过目后用印颁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拟旨过程中，朱由校听到帷幔后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想来李选侍是不怎么开心的。

不开心就对了！

朱由校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中既残留着对李选侍的惧怕，又压抑着对她的愤恨。

历史上朱由校登极之后，便在东林官员的忽悠下，在上谕里诉苦，说她不光虐待自己，还殴打他的母亲。

校哥儿，自降权威的事就别干了，哥们先从情绪上替你讨点利息。

“皇儿，政事不要着急，慢慢看，遇事多想一想。”

朱常洛把自己做皇帝一个月以来，仅有的为政经验教给了朱由校。

“父皇放心，儿子只愿父皇早日康复，只愿能以身替父皇受难。”

朱由校继续在孝道的舞台上深耕，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头脑清醒。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朱由校带着众人躬身告退，从暖阁第次而出，

走到大殿门口时，有一太监从身后赶了上来。

对着门口值殿的小太监催促道：”快，皇爷宣鸿胪寺丞李可灼。”

妥了，六边形战士即将补全最后一边！

从今开始，大明将在他的规划下重新起航。

西虏、建奴，将真切感受到来自大明爸爸的铁拳。

朝鲜、日本、安南等等，将重新聆听自古以来的圣训。

南洋和西洋诸地，将再次记起关于宝船舰队的记忆。

更遥远的欧罗巴地方，三十年战争什么时候开始大明不管，但什么时候结束必须由大明说了算，《威斯特伐利亚条约》也必须体现大明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