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复死亡

电梯顶灯的明灭节奏像某种机械心跳，苏晚晚在第 17次闪烁时猛然睁眼。掌心的齿轮压痕还在发烫，手机锁屏显示 00:01，与上一次“醒来“的时间分秒不差。蛋糕盒静静躺在脚边，红丝绒齿轮的奶油裱花完好无损，仿佛昨夜的坠落只是她生日宴上的一场幻梦。

但镜面上的血色倒计时刺痛了视网膜，5 DAYS LEFT，比上一次少了整整 24小时。苏晚晚的指尖划过玻璃，触感不再是光滑的镜面，而是凹凸的齿轮纹路，那些在“噩梦“里出现过的金属液体痕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镜面上蔓延。

“叮“电梯门突然打开，宴会厅的喧哗声涌进来的瞬间又戛然而止。苏晚晚愣住了：同事们举着蛋糕的姿势凝固在半空，林小鹿的粉色卷发停留在甩动的弧度，就连水晶吊灯的光斑都悬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默片。

“第一次经历时间回退，通常会伴随现实锚点的错位。“冷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晚晚猛地转身，穿银灰色风衣的男人正倚着电梯门框，左手黑手套的指尖敲打着金属墙面，发出齿轮相扣的脆响，“比如你会发现蛋糕上的齿轮奶油多了三道划痕，或者林小鹿的手机屏保从猫咪换成了齿轮图案。“

他递出的工作证在凝滞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烫金字体清晰印着“悖论游戏工作室首席设计师顾临舟“，证件照上的男人戴着相同的银边眼镜，只是镜片后的瞳孔在照片里呈现为机械齿轮的反光。苏晚晚注意到他左手手套的腕口处露出半寸皮肤，苍白的指节间竟嵌着细小的齿轮纹路，在灯光下一闪而逝。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顾临舟走进电梯，金属靴跟敲在地面上，惊起几星齿轮油渍，“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三十秒后，顶楼会再次出现那个小女孩，而这次电梯的血液灌注量会增加 30%。“

苏晚晚的后背抵上镜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坠。顾临舟的声音与昨夜“噩梦“里的重叠，却比记忆中多了丝压抑的颤抖。她忽然注意到他的右肩微沉，像是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重量，而那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齿轮状疤痕，此刻正透过手套边缘，在手腕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接住她，然后把这个贴在电梯应急按钮上。“顾临舟递出张印满公式的纸条，纸边画着与她设计稿相同的齿轮图案，“莫比乌斯时间模型的循环节点，在电梯坐标(18，-1)处会出现 0.3秒的时空裂隙。“

苏晚晚的指尖触到纸条的瞬间，掌心的齿轮压痕突然发烫，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竟在视网膜上自动转化为立体的齿轮模型。她抬头看向顾临舟，发现他的瞳孔深处有数据流闪过，与小女孩眼眶里的二进制代码如出一辙。

电梯突然发出齿轮摩擦的尖啸，凝滞的时间重新流动。林小鹿的声音带着拖尾的颤音传来：“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话未说完便被电梯门切断，苏晚晚看着楼层数字从 18楼直接跳转为- 1，镜面上的倒计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滴落。

“记住，这次小女孩会从左侧护栏坠落。“顾临舟的左手按在电梯按钮上，金属表面映出他手套下若隐若现的齿轮轮廓，“你的恐高症会让动作延迟 0.7秒，所以我会在你接住她的瞬间启动应急程序。“

苏晚晚还没来得及追问，电梯门已再次打开。天台的风雨裹挟着齿轮油渍的气味涌进来，穿背带裤的小女孩正站在左侧护栏边，这次她转身的速度更快，眼眶里的数据流组成了苏晚晚工作室电脑的锁屏密码。

“接住！“顾临舟的低喝惊醒了僵硬的神经。苏晚晚冲出去的瞬间，恐高症带来的眩晕感让视线模糊，但小女孩手腕上的银手链在风雨中格外清晰，链扣处的缺口比“上次“深了三分，正是她今晨在设计稿上修改的版本。

接住小女孩的刹那，电梯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苏晚晚转身看见镜面渗出的不再是银灰色液体，而是混着齿轮碎片的鲜血，那些锯齿状的金属片在空中悬浮，组成了“5 DAYS LEFT“的血色倒计时。

“贴上去！“顾临舟的左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手套下的触感不再是人类的体温，而是带着齿轮转动的机械震感。苏晚晚这才发现他的指尖泛着金属光泽，关节处的衔接处有明显的齿轮咬合痕迹，那是只有机械义肢才会有的构造。

纸条贴上应急按钮的瞬间，整个电梯发出蜂鸣。血色液体在即将漫过脚踝时突然凝固，那些悬浮的齿轮碎片开始逆时针转动，最终拼成顾临舟纸条上的莫比乌斯环图案。小女孩在她怀里化作数据流钻进吊坠，临走前在她掌心留下行细小的字：第 101次循环修正完成。

电梯恢复正常的刹那，顶灯重新亮起。苏晚晚看见顾临舟靠在电梯角落，银边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青黑。他的左手正摘下手套，掌心的齿轮疤痕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而刚才抓住她手腕的机械义肢，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数据化，露出底下真实的人类皮肤，那里有道与疤痕重合的旧伤。

“第一次配合，修正值 92%。“顾临舟重新戴上手套，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比第 100次循环进步了 17%。“

苏晚晚盯着他的左手，刚才那 0.3秒的接触让她确定：机械义肢只是投影，真正的手掌上有道三年前车祸的旧伤，而那道伤的形状，与她设计稿里的齿轮链扣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熟悉的疼痛，“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设计稿？为什么那个小女孩的手链......“

“答案会在循环里慢慢揭晓。“顾临舟递出张名片，这次右下角的小字清晰可见：记忆修复程序・第 101次循环・生存指南，“现在你只需要记住：每次循环的死亡都会强化记忆锚点，而你的设计稿，是唯一能打破莫比乌斯环的钥匙。“

电梯门在他身后闭合时，苏晚晚发现地面有滴银色液体，不是齿轮油渍，而是人类的血。她蹲下身，指尖触到血迹的瞬间，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碎片：暴雨夜的卡车、坠入江中的黑手套、还有实验室里无数个装着齿轮手链的玻璃罐。

回到宴会厅时，同事们正在重新分食蛋糕。林小鹿的手机屏保果然换成了齿轮图案，而她的粉色卷发里别着枚银色发卡，正是苏晚晚“昨夜“在小女孩头上看到的款式。

“晚晚你脸色好差，“林小鹿递来块蛋糕，奶油上的齿轮缺口与苏晚晚掌心的压痕完美重合，“刚才电梯是不是又故障了？我看见那个戴黑手套的男人进去找你。

“苏晚晚猛地抬头，发现宴会厅的落地窗外，顾临舟正站在路灯下，左手对着空气比划着齿轮轨迹。他的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小腿处若隐若现的金属支架，那不是人类该有的骨骼结构。

手机在掌心震动，锁屏界面是条未读消息，来自陌生号码：第三次循环将在 3小时后开启，这次电梯按钮会多出两个齿轮键，按动顺序对应你设计稿的第 7页第 3行。

她打开备忘录，翻到第 7页，那里画着个未完成的齿轮链扣，第三行的修改备注写着：缺口角度 17度，与顾临舟掌心疤痕吻合。苏晚晚的指尖划过屏幕，突然想起在“坠落“时看见的监控截图，三天前的电梯里，顾临舟的倒影明明站在她身后，却在监控里显示为正面视角。

“苏小姐。“顾临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电梯齿轮转动的余韵。苏晚晚转身，看见他手里拿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时光齿轮系列设计稿・第 101次修正版“，而文件边缘，夹着半张照片，三年前的暴雨夜，戴黑手套的手正在画着与她 identical的齿轮图案。

“接下来的五天，“顾临舟的镜片闪过数据流，“你会逐渐想起三年前的车祸真相，想起我在实验室里拼凑你脑数据的 101个日夜，想起每个循环里我藏在齿轮纹路中的......“

他突然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手套的齿轮疤痕。苏晚晚注意到他的领带夹是枚微型齿轮，与她吊坠内侧的纹路严丝合缝，而吊坠此刻正在发烫，像在呼应某种遥远的机械心跳。

“想起什么？“苏晚晚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静，掌心的齿轮压痕正在渗出极细的银光，与顾临舟机械义肢的反光交相辉映。

顾临舟转身走向电梯，背影在水晶灯下投出齿轮状的阴影：“想起每个循环结束时，我藏在你设计稿里的那句话。“

电梯门闭合前，他摘下银边眼镜，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着无数个循环的残影：“想起我在第 100次循环里，终于敢对你说的那句......“

叮，电梯下行的提示音切断了未说完的话。苏晚晚看着镜面映出自己掌心的银光，突然发现那不是血珠，而是细小的齿轮零件，正沿着她的掌纹缓慢转动，像在编织某个古老的机械密码。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苏晚晚点开，是张监控截图：二十分钟前的电梯里，她正抱着小女孩，而顾临舟站在她身后，左手掌心朝上，那里躺着枚银色齿轮，与她吊坠内侧的纹路完全相同，齿轮表面刻着行极小的字：这次，换我来记住你。

宴会厅的钟声突然响起，不是午夜十二点，而是凌晨三点。苏晚晚看着蛋糕上融化的蜡油，发现那些齿轮形状的痕迹，竟组成了顾临舟掌心疤痕的镜像。而远处的电梯间，再次传来齿轮摩擦的尖啸，比上一次更加急促，像某种濒临崩溃的机械装置，正在加速运转。

她摸出顾临舟的名片，右下角的小字不知何时变成了：距离血液灌注危机还有 2小时 17分，这次需要同时接住两个小孩，而其中一个......是三年前的你。

掌心的齿轮零件突然嵌入皮肤，苏晚晚疼得皱眉，却发现伤口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闪烁的数据流，与小女孩眼眶里的代码，与顾临舟瞳孔深处的反光，完全一致。

电梯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打开的门后不再是宴会厅，而是充满齿轮装置的灰白空间。顾临舟站在中央，左手机械义肢完全显现，齿轮关节处泛着微光，而他的右手，正拿着她工作室里未保存的设计稿，图纸上的每个齿轮缺口，都对应着他掌心疤痕的形状。

“第二次循环开始，“他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的轰鸣，“这次，我们要在血液灌满电梯前，找到藏在齿轮纹路里的......“

苏晚晚看着他伸出的左手，黑手套下的机械义肢正在数据化，露出底下真实的手掌——那里有枚与她吊坠相同的齿轮，正随着她的心跳缓缓转动。她突然意识到，每个循环里的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开始，是顾临舟用 101次轮回，在齿轮的咬合声中，写给她的，最危险的情书。

当镜面倒计时跳转为4 DAYS LEFT时，苏晚晚握住了顾临舟的手，机械的冷感与人类的体温在掌心交织。她听见自己说：“这次，别再用公式计算了，告诉我，三年前的暴雨夜，你到底为我做了什么？“

顾临舟的瞳孔剧烈收缩，机械义肢的齿轮突然卡住。在血色液体开始灌注的刹那，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齿轮间的私语：“我做了最疯狂的事......用你的设计稿，编织了整个世界，只为让你在第 101次循环里，重新爱上我。“

电梯里的齿轮装置开始逆向转动，苏晚晚看着顾临舟掌心的疤痕与自己吊坠的齿轮重合，突然明白：这场重复的死亡，从来不是诅咒，而是他用余生为她打造的，最浪漫的生存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