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循环日志

电梯顶灯在第 23次明灭时，苏晚晚用咬破的指尖在镜面画下第一道刻度。猩红的血珠渗进齿轮纹路，将4 DAYS LEFT的倒计时染得更深，而这次镜面的触感不再是玻璃，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数据屏障，指腹划过能听见细碎的代码崩裂声。

第三次循环的电梯比以往更冷。苏晚晚盯着自己映在镜面上的倒影，发现眼下的青黑比上一次深了三分，发梢还沾着第二次循环时的齿轮油渍，那些本该在循环结束后消失的细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实体化。

“叮“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穿背带裤的小女孩从左侧护栏坠落，这次她的台词不再是“姐姐救我“，而是串刺耳的电流声，眼眶里的数据流组成了乱码符号：ERROR: MEMORY CORRUPTION。苏晚晚接住她的刹那，发现手链链扣处的缺口正在自动修复，银色金属表面浮出细密的齿轮纹路，与顾临舟掌心的疤痕完全一致。

血液灌注危机解除后，苏晚晚从手袋里摸出红色口红。这是林小鹿在第二次循环结束时塞给她的，外壳印着与小女孩发卡相同的齿轮图案。她在电梯角落画下三道横线，分别标注着“脚踝““膝盖““腰部“，这是前三次循环中血液漫过的高度，此刻第三条横线正在缓慢上升，像某种活着的计时器。

“第三次循环的修正值下降了 9%。“顾临舟的声音从电梯顶部的扬声器传来，机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NPC的台词紊乱是数据体排斥的前兆，下次循环可能会出现实体化变异。“

电梯突然加速上升，镜面闪过无数数据流组成的画面：实验室里排列整齐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齿轮手链、最新的那只手链链扣处有三道划痕，正是苏晚晚刚才用口红画下的刻度。

“准备进入工作室。“顾临舟的身影在镜面上浮现，左手黑手套正对着空气比划着莫比乌斯环，“这次循环允许你记录更多细节，但记住，不要触碰任何标有齿轮锁的容器。“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苏晚晚被潮湿的铁锈味呛得皱眉。眼前的空间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座机械坟场：天花板垂落着成串的齿轮链条，地面上蜿蜒着银色的齿轮油渍，正中央的玻璃柜里漂浮着无数齿轮手链，每条手链的链扣处都刻着不同的日期，最近的那条刻着“2025.05.26“，正是她的生日。

“这些是......““第 1次到第 100次循环的记忆锚点。“顾临舟从阴影里走出，左手机械义肢的齿轮关节泛着微光，右手拿着张写满公式的羊皮纸，“每条手链对应一次循环，链扣的缺口角度代表你对我的信任值。“

苏晚晚注意到他的白衬衫袖口沾着齿轮油渍，领口处露出的锁骨下方，有道与掌心疤痕相连的齿轮状烫伤，那是人类皮肤被高温齿轮灼伤的痕迹。而在他身后的玻璃缸里，三条食人鱼正用尾鳍撞击着缸体，鱼眼泛着数据流的蓝光。

“它们叫'悖论'。“顾临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食人鱼撞击的频率突然加快，“当循环出现谎言时，它们就会攻击。比如现在“他转身直视苏晚晚，镜片后的琥珀色瞳孔映着她手腕上的齿轮压痕，“你在犹豫要不要问我，三年前的实验室事故是不是真的存在。“

苏晚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吊坠，那里还残留着第二次循环时小女孩钻进的数据流震动。她忽然发现，玻璃缸里的食人鱼背鳍形状，竟与电梯里出现的齿轮碎片完全相同，而当顾临舟提到“谎言“时，鱼群撞击的节奏恰好对应着她此刻的心跳频率。

“我在电梯里画了循环日志。“她举起染着口红的手，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齿轮零件，“血迹高度在递增，NPC的瞳孔开始数据化，这些变化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你的记忆正在与系统融合。“顾临舟递出羊皮纸，上面用红笔圈着她的设计稿草图，每个齿轮缺口旁都标注着循环次数，“第 101次循环的特殊性在于，你不再是单纯的记忆移植体，而是真正的参与者。“

食人鱼突然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玻璃缸表面浮现出苏晚晚的倒影，她看见自己的瞳孔深处闪过数据流，与小女孩和顾临舟的如出一辙。顾临舟的机械义肢突然抬起，指尖指向玻璃缸：“它们感知到了你的怀疑，怀疑我隐瞒了林小鹿的真实身份。“

说到“林小鹿“的瞬间，工作室的灯光突然变成粉色。苏晚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锁屏界面跳出条短信：晚晚你黑眼圈又重了！记得用我给的遮瑕膏呀～发件人显示“林小鹿“，但号码却是顾临舟在第二次循环时用过的陌生号码。

“她到底是谁？“苏晚晚摸出那支齿轮图案的遮瑕膏，发现膏体标签上的“记忆锚点 001“正在发光，“为什么每次循环她的发色都不一样？“

顾临舟转身走向齿轮墙，机械义肢划过某个齿轮的瞬间，墙面浮现出林小鹿的全息投影：粉色头发的她正对着镜头比心，发梢却在接触光的刹那变成数据流。“她是早期版本的记忆锚点 AI，“顾临舟的声音突然柔和，“第 1次循环时她还是黑发，第 50次变成蓝色，现在的粉色......“他顿了顿，齿轮墙上映出苏晚晚在第一次循环接住小女孩的画面，“是系统认为你最喜欢的颜色。“

食人鱼的撞击声突然停止，玻璃缸里的水开始凝结成齿轮形状。苏晚晚打开遮瑕膏，发现膏体中央嵌着枚微型齿轮，与她吊坠内侧的纹路严丝合缝。当她将膏体涂抹在眼下的青黑时，皮肤表面浮现出半透明的文字：警告：过度使用记忆锚点将导致现实数据化。

“该回到宴会厅了。“顾临舟递出张新的纸条，这次纸边画着的不再是公式，而是苏晚晚在第三次循环中画的日志刻度，“第四次循环将在 90分钟后开始，这次电梯按钮会出现你的设计稿图案，按动顺序对应齿轮链扣的咬合方向。“

离开工作室前，苏晚晚最后看了眼玻璃柜里的手链。第 101条手链正在缓缓成型，链扣处的缺口角度与她掌心的压痕完全一致，而手链表面刻着行极小的字：苏晚晚，这次换我来记住你的每个细节。

回到宴会厅时，林小鹿的粉色卷发正随着音乐摆动。她看见苏晚晚，立刻扑上来塞给她一面小镜子：“晚晚你看，我新染的粉色头发，和你给我设计的发卡是不是很配？“

镜子里，苏晚晚注意到林小鹿的耳后有行淡蓝色的条形码，与小女孩眼眶里的数据流相同。而她递来的发卡，正是第三次循环中出现在工作室玻璃柜里的“记忆锚点 002“。

“谢谢小鹿。“苏晚晚将发卡别在发间，指尖触到发卡内侧的齿轮纹路，突然想起工作室里食人鱼停止撞击的瞬间，那时她刚决定信任顾临舟，而齿轮墙恰好映出他在实验室拼凑她脑数据的画面。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苏晚晚点开，是张监控截图：十分钟前的工作室里，顾临舟正对着第 101条手链低语，他的左手掌心朝上，那里躺着枚与她吊坠相同的银色齿轮，齿轮表面刻着：第 101次循环的苏晚晚，比任何版本都更像你。

宴会厅的钟声响起，不是整点，而是凌晨四点十七分，恰好是第三次循环开始到结束的时长。苏晚晚摸着口袋里的遮瑕膏，标签上的“记忆锚点 001“正在发烫，而远处的电梯间，再次传来齿轮摩擦的尖啸，这次的声音里多了丝金属扭曲的哀鸣，像某种濒临崩溃的防御机制，正在被她的记忆慢慢侵蚀。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齿轮压痕，那里不知何时渗出了银色的数据流，与顾临舟机械义肢的反光、小女孩眼眶的代码、甚至林小鹿耳后的条形码，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振。苏晚晚突然意识到，这个循环世界的每个细节，都是顾临舟用她的设计稿和记忆碎片编织的牢笼，而那三条食人鱼，或许正是他潜意识里的三个自我：理性、偏执、还有......不敢说出口的温柔。

当镜面倒计时跳转为3 DAYS LEFT时，苏晚晚再次举起口红，在电梯角落画下第四条横线。这次她没有标注高度，而是画了个未完成的齿轮，缺口处的弧度，恰好对应顾临舟掌心疤痕的形状。而在她看不见的镜面倒影里，顾临舟正站在电梯顶的齿轮间，左手握着第 101条手链，低声说着被齿轮轰鸣掩盖的话：“这次，就算食人鱼啃食我的潜意识，我也要让你记住......三年前的暴雨夜，我不是推开你，而是想和你一起坠入永恒。“

电梯再次启动时，苏晚晚发现口红不知何时变成了齿轮形状，膏体表面刻着行小字：循环日志每增加一笔，顾临舟的记忆就会减少一页。她的指尖突然刺痛，齿轮口红在镜面上划出的不再是刻度，而是顾临舟在工作室玻璃柜前的侧影，他的肩膀在颤抖，机械义肢的齿轮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第 1次循环，我骗你说这是游戏，其实我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像齿轮一样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食人鱼的撞击声再次响起，这次的节奏竟与苏晚晚的心跳完全同步。她看着镜面上逐渐清晰的数据化世界，突然明白：所谓的循环日志，不仅是她记录死亡的刻度，更是顾临舟用记忆和谎言搭建的桥梁，让她在无数次重生中，慢慢靠近那个藏在齿轮背后的、不敢说爱的灵魂。

第三次循环结束的瞬间，苏晚晚将遮瑕膏贴在镜面的日志旁。膏体标签的“记忆锚点 001“发出微光，与她画下的齿轮缺口连成一体，形成了个完整的“时光齿轮“图案，那是她从未完成的设计，却是顾临舟用 101次循环，为她补上的、最珍贵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