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偷杜甫的诗

陈十七眼疾手快地捡起卷轴塞入怀中,又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条大金链子递到了沈无极的手里。

沈无极见到大金链子后,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了一口,整个人顿时就傻了。

他在禾丰县为非作歹这么些年,搜罗了不少值钱的宝贝。

可他从未见过作工如此精细,品相如此完美的金器。

其实,这条大金链子是陈十七从地摊淘的金包银,看着豪横,实则不值什么钱。

不过,这金包银采用现代特殊工艺打造而成,沈无极是个大唐人,自然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另一边的陈十七心里也乐开了花,双手死死地护着怀中的卷轴。

他打小便在历史课本里学过颜真卿的事迹,此人在现代书法界的地位极高,有“楷书四大家”之一的美名,又与柳公权并称为“颜筋柳骨”。

不过,颜真卿的传世真迹极为少见,以碑刻居多。

虽有《祭侄文稿》《自书告身帖》等少数纸本作品流传至今,但史学家们对其真假存疑,并无定论。

如果把这幅卷轴带回现代,那它必将成为唯一公认的颜真卿纸本作品。

届时,随便找个拍卖行将它一出手,就能在天安门旁换几座大四合院。

要是跟白面小生打点好关系,多弄几幅回去,保利集团、嘉德拍卖的老总都得争先上门喊一声“爷”。

沈无极已财迷心窍,不停地把玩着大金链子,再也顾不上刁难陈十七一行人。

他粗鲁地一挥大手,唤来一个衙役,将一行人送往禾丰驿。

这禾丰驿坐落在禾丰城东一条杂乱的街坊旁,是岭南至长安五千余里官道上的一座小小驿站。

所谓的驿站,是古时供传递文书、官员往来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一家公立的快递公司,与中国邮政网点的功能大同小异,又兼有政府招待所的部分职责。

这座禾丰驿布局一进两院,前院拴马,后院住人。

陈十七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却惊讶地发现整座驿站除了四壁透风的黄土墙,就是些残肢断臂的桌椅板凳,比城中村的棚户区还破上百倍。

一行人紧跟着衙役的步伐来到后院,没想到这里的景象也是惨不忍睹,比前院还破败。

卧房跟死牢的条件差不多,只是稻草堆上多了几块旧麻布。

衙役忽然止步,丢下一行人趾高气扬地离去。

陈十七又张望了几眼,发现一个被熏得乌漆嘛黑的男子正在伙房里捣鼓着什么。

不一会,男子满脸堆笑地抬出一个破口的黑陶盆与几副碗筷。

只见盆中是一锅稀得不能再稀的白粥,加了一些野菜叶子与树皮,没有丁点的荤腥味,猪泔水都比这油水足。

男子殷勤地给每人盛上一大碗白粥,傻傻一笑道:“各位远道而来,早该饿了,快些吃!”

这些人虽是被流放的囚徒,可个个身出名门或曾身居高位,面对这猪食般的白粥,都不约而同的铁青着脸。

陈十七就更不用说了,吃惯了大城市里五花八门的外卖,家猪实在是难品糟糠。

男子见一行人还不动筷,又尴尬一笑,笨笨地敲了敲脑袋。

随即,他疾步回伙房抬出了一个白瓷小碗,上面还盖着半块荷叶。

男子急忙揭开荷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个油滋滋的鸡腿赫然在目。

陈十七不禁咽了一大口的口水,可他的目光忽然一转,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只见鸡腿上有一排清晰可见的牙印,似乎刚被人啃过一口。

“放肆,让我们吃猪食就算了,吃剩下的鸡腿也端上来,你要恶心谁呢?”苏御医率先发问道。

“不不不……这……不是我咬的,是阿旺!”男子急得磕磕巴巴地回话道。

“阿旺?又是谁啊?”

男子不语,默默地指了指不远处一条慵懒地躺着晒太阳的黄狗。

苏御医见状暴怒而起,一把将白瓷小碗打翻在地,怒斥道:“你这该死的,狗都不吃的东西竟拿给我们吃?我看你是活腻了!”

“不不不……阿旺……它是好心的!”男子满脸委屈,急得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闻言都被气笑了,只有陈十七一人愁眉紧锁若有所思。

“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陈十七忽然开口道。

“唉,平日里自然是吃不上的,过年都吃不上!”男子忽然哽咽道。

陈十七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将他请入座,细细盘问起来。

原来这个鸡腿颇有来头,是今日晌午男子从衙门外捡来的。

原来沈无极主事禾丰县这些年,横征暴敛,杀伐无度,城中百姓能干活的壮丁都跑完了,只剩下老弱病残们还在苦苦支撑。

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到死也没尝过一粒白米,更别提喝上一碗白粥吃上一口鸡腿。

可衙门里却是日夜歌舞升平,大碗小碟的鸡鸭鱼肉满目琳琅。

官老爷们吃饱喝足了,便将残羹剩饭倒在衙门外戏弄百姓。

那日,男子为了招待从长安远道而来的新任驿卒们,也去衙门外捡些吃的。

那个鸡腿原本是男子先抢到的,可半道被一伙游手好闲的登徒子夺走。

好在阿旺机灵敏捷,才将鸡腿叼了回来,也因此留下了那排牙印。

听罢,陈十七瞧了一眼碗里的白粥,只觉得一阵恶心。

熬粥的白米估计也是男子从衙门外捡来的剩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陈十七不禁吟诵起杜甫笔下的千古名句。

可话音刚落,同行的一个书生忽然惊站起,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陈十七不放。

此人年近半百,一身白衫,清瘦如竹,乍看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陈十七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于是快速回想了一遍宿主高阿奴的记忆,发现两人并不相识。

“小兄弟,你这诗从何而来呀?”书生一脸诧异地率先问道。

“不值一提,目睹此情此景,有感而发罢了。如何?比你这个书生写得好吧?”陈十七大言不惭地反问道。

“好诗,受教了,在下杜子美!”书生恭敬地作了一揖。

“杜子美?杜甫,字子美!这人竟是大名鼎鼎的诗圣——杜甫?”陈十七闻言当即羞红着脸在心底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