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刮在脸上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张小满回头望向那片诡异的密林,那只狐狸幽蓝色的眼睛仿佛两簇鬼火,在他的视野中停留了片刻,便隐没在摇曳的树影之后。
他打了个寒噤,那不是寻常野兽该有的眼神,冰冷,甚至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这片林子,从血腥的尸体到这只怪异的狐狸,无一不透着邪门。
他不敢再有片刻耽搁,将那枚冰冷的铜牌再次贴身藏好,感受着它硌着胸口的硬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从这无边的寒冷与恐惧中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
父亲临终时的眼神,黑狼沙哑的嘱托,山田一郎狰狞的面孔,还有刚刚那双幽蓝的狐眼,无数画面在他脑中交织闪烁。
他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这枚铜牌,就是漩涡的中心。
他不再沿着固定的方向疾行,而是选择了更为艰难曲折的路线。
他时而攀上陡峭的雪坡,时而滑下覆盖着薄冰的斜面,时而又不得不躬身钻过低矮的灌木丛。
这样做虽然耗费体力,却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地形,摆脱可能存在的追踪。
先前在冰河中的遭遇让他明白,这片山林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敌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湿透的棉衣早已被体温烘得半干,但寒风一吹,依旧刺骨。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袭着他的胃。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在老孙头那里分到的干硬面饼,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小口,就着雪水咽下。
这点食物提供的热量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他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更重要的是,理清头绪。
这铜牌到底是什么?
父亲是如何得到的?
山田一郎为什么要找它?
还有那些被割喉的尸体,又是谁干的?
他们和铜牌,和日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只狐狸,是碰巧出现,还是某种警告,抑或是……更深层次的联系?
张小满越想头绪越乱,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但他心中有个信念无比清晰:活下去,查明真相。
这是他对父亲的承诺,也是对自己命运的交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残阳如血,映照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林中的寂静被风声填充,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哀鸣,更添了几分萧索与诡异。
他找到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清理掉积雪,又拾了些相对干燥的枯枝败叶。
火镰再次派上用场,微弱的火星在枯草中点燃,升起一小簇摇曳的火苗,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靠着冰冷的岩石,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却无法平静。
那只狐狸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他总觉得,那不是简单的野兽,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超越了动物本能的东西。
他甚至荒谬地想,难道那狐狸和那些被割喉的尸体有关?
夜色渐深,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张小满不敢睡得太沉,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惊醒,警惕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他将那柄从黑狼手中得到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防身武器。
迷迷糊糊中,他又梦见了父亲。
父亲依旧坐在家门口,阳光下,他不再修桌椅,而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张小满想跑过去,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小满……”父亲的声音终于飘渺地传来,“小心……他们……一直都在……”
“他们是谁?”张小满急切地想问,却猛地从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头。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在酷寒中降临。
他长长吐出一口白气,将火堆重新拨旺,又啃了几口干粮。
梦境的残余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他们一直都在”,父亲指的是日本人?
还是那些神秘的割喉者?
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四肢。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片区域太危险,充满了未知。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继续向南。
南方或许能更快走出这片茫茫雪山,或许能找到人烟,获取一些补给和消息。
将火堆彻底熄灭,用雪掩埋好痕迹,张小满再次踏上了征程。
他比之前更加警惕,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来,仔细观察四周,聆听任何可疑的声响。
那只狐狸的幽蓝眼睛,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印记,让他对这片山林的一切都充满了戒备。
穿过一片稀疏的白桦林,前方地势逐渐开阔,但积雪也更深了,一脚踩下去,几乎能没过膝盖。
这样的地形极大地消耗着他的体力,也让他更容易暴露。
他尽量选择有岩石或树木遮挡的路线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再次停下来喘息,习惯性地回望自己留下的足迹时,心中猛地一跳。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具体的东西,没有人的影子,没有野兽的身形,甚至连风吹草动都显得那么正常。
但是,一种强烈的感觉,一种如同实质般的注视感,从他身后某个未知的方向投射过来,像无形的针,刺在他的背上。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身后那片空旷的雪地和远处的林线。
除了风声,万籁俱寂。
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
因为太过紧张,所以疑神疑鬼了?
张小满皱起眉头,试图说服自己。
可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此真切,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几乎要竖立起来。
他再次仔细搜索,目光一寸寸地掠过每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雪堆后面,树丛深处,岩石缝隙。
依旧一无所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那只怪异的狐狸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
他甩了甩头,准备继续赶路。
然而,当他再次迈开脚步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和迫近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冷冷地、不带任何感情地锁定了他,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