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七年深秋,枯黄的芦苇在汴水河畔瑟瑟摇曳,将宿州城的轮廓染成一片肃杀的暗黄。这座扼守南北交通要道的皖北重镇,城墙以青石与夯土交错堆砌,历经战火仍巍然耸立。元朝守将平章政事也速丁率两万精兵据守,城外护城河宽达两丈,河水冰冷刺骨,河底暗桩林立,城楼上布满强弩火炮,箭楼间悬着浸透桐油的粗麻火把,宛如蛰伏的钢铁巨兽。
朱元璋的帅帐扎在宿州城南十里的土丘下,牛皮帐篷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案几上摊开的城防图铺满朱砂标记,刘基用竹枝轻点地图上蜿蜒的汴水河道:“主公,宿州之险,险在水陆双防。也速丁将战船锁链相连横亘汴水,截断漕运;城墙四角设巨型投石机,射程覆盖方圆三里。更棘手的是,宿州百姓多被元军胁迫充作民夫,若强攻,恐陷‘杀民破城’的困局。”
常遇春猛地掀翻披风,露出胸前狰狞的箭伤疤痕:“末将率三千死士泅渡护城河,攀云梯直取城头!元军纵有三头六臂,我也要撕开个口子!”徐达却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图上标注的七座瓮城:“宿州城门皆设三重瓮城,火器、沸沙、铁蒺藜层层布防,夜间城头火把如白昼,贸然强攻,不过是送将士性命。”
朱元璋凝视着舆图上宿州西北的符离集,指尖重重划过:“强攻不可取,需断其命脉。符离集乃宿州粮草转运枢纽,若能夺下此处,城内不战自乱。”他突然转身,眼中闪过寒光:“冯胜,你率五千步卒佯装攻打东门,务必引蛇出洞;傅友德,领两千轻骑绕道符离集,火烧粮仓!廖永忠,水师在汴水上游设伏,拦截元军援兵!”
寒夜如墨,傅友德的骑兵裹着羊皮袄,马蹄包着棉布,沿着干涸的河床悄然前行。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映得士兵们的甲胄泛着冷光。当队伍接近符离集时,突然传来犬吠声。傅友德抬手示意停止前进,只见三名元军斥候骑着快马从土丘后转出。“放箭!”随着一声令下,淬毒的箭矢破空而出,三名斥候连人带马栽倒在地。
然而,厮杀声还是惊动了符离集守军。顷刻间,粮仓四周火把齐燃,元军士兵呐喊着冲向明军。傅友德挥舞弯刀,大喝:“点火!”数十个装满桐油的陶罐被抛向粮仓,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堆积如山的粮草。热浪裹挟着焦糊味直冲天际,也速丁在宿州城头望见冲天火光,手中的青铜酒盏“当啷”坠地。
与此同时,冯胜的部队在东门发起猛攻。明军抬着裹着湿牛皮的攻城塔缓缓逼近,城楼上的元军立即发动攻击,箭矢、滚木、石块如雨点般落下。攻城塔上的明军举盾抵挡,却被城头倾泻而下的沸沙烫得惨叫连连。冯胜见强攻受阻,突然下令:“后撤!”就在元军放松警惕时,明军的火器营突然发力,虎蹲炮轰鸣着将城墙轰出缺口。
也速丁急调精锐驰援东门,却不知廖永忠的水师早已在汴水上游设伏。当元军战船顺流而下时,明军战船突然杀出,火箭、火铳齐发。汴水之上顿时烈焰滔天,燃烧的战船顺流而下,如一条条火龙撞向宿州水门。水面沸腾,哀嚎声与爆炸声交织,也速丁望着熊熊燃烧的河道,额角青筋暴起:“中了朱元璋的奸计!”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朱元璋亲率主力抵达宿州城下。此时的也速丁已陷入绝境,城内粮草断绝,军心浮动。朱元璋却不急着攻城,命人在城外竖起数十面大旗,上书“降者免死”。随着号角声响起,明军推出数百架襄阳炮,石弹如流星般砸向城头。城墙在轰鸣声中摇摇欲坠,碎石飞溅,元军死伤惨重。
常遇春瞅准时机,率骑兵发起总攻。他们踏着护城河上浮尸铺就的“血路”,如潮水般冲向城门。也速丁挥舞弯刀,亲自督战,却见一名明军将领骑马杀来——正是常遇春。两人兵器相撞,火星四溅,常遇春越战越勇,一刀砍断也速丁的弯刀,又顺势劈中其肩头。也速丁惨叫着跌落马下,被明军士兵乱枪刺死。
城门轰然洞开的瞬间,朱元璋勒住战马。他望着城头抱头鼠窜的元军,又看着城墙下瑟瑟发抖的百姓,突然摘下头盔高声喊道:“大明王师,只诛元寇,不伤百姓!”寒风卷着他的声音掠过街巷,原本紧闭的百姓家门悄悄打开,有人捧着粗陶碗,盛满冒着热气的姜汤。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宿州城头的元军战旗轰然坠落。朱元璋踏着满地霜雪走进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靴底碾碎冰碴的脆响,仿佛在为元朝的统治敲响丧钟。远处汴水滚滚东流,载着无数战船的残骸,也载着这位未来帝王愈发清晰的天下之志。这场宿州攻坚战,不仅为朱元璋北伐扫除了关键障碍,更让他在江淮大地的威名如雷霆般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