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鱼腥味和海风特有的咸涩灌入鼻腔。沈昭踉跄着扶住潮湿的木箱，怀表在他掌心发烫，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喧闹的码头清晰可闻。
“民国三十八年...不对，现在是1949年？“
他低头看表盘，日期显示1949年5月12日。不远处，苦力们正从轮船上卸货，穿着短褂的商人大声吆喝，几个戴学生帽的年轻人正在分发传单。所有细节真实得令人窒息。
“喂！那边的！“一个戴大盖帽的警察朝他走来，“通行证拿出来看看！“
沈昭下意识后退，后背撞上另一个结实的身体。转头对上一双警惕的眼睛——是个穿粗布衣裳的码头工人，正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他的一身现代西装。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沈昭低头看见翡翠按钮自动弹起，世界再次扭曲旋转...
“——先生！先生！“
沈昭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雨巷里，怀表安静地躺在掌心。穿机车服的女子正拍打他的脸颊，指尖有淡淡的火药味。
“第一次时空跳跃都会这样。“她收回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对准地上昏迷的跟踪者扣动扳机。蓝光闪过，那人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无踪。
“你...杀了他？“沈昭声音嘶哑。
“记忆清除而已。“女子收起枪，向他伸出手，“林晚，时空监管局第七处特工。“
沈昭没接那只手，自己撑着墙站起来。头痛欲裂，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像是刚跑完马拉松。“那个怀表...“
“是时空定位器。“林晚捡起怀表，动作熟练地拨动表盘背面的齿轮，“本来只是给你当信物，没想到你能直接激活。“她突然凑近，手指拂过沈昭的眼睑，“虹膜里有金色颗粒...果然已经产生时间粒子沉积了。“
沈昭推开她：“解释清楚，否则我马上报警。“
林晚笑了，右眼角的泪痣跟着微微上扬：“报警？跟警察说你刚才去了1949年？“她突然正色，“听着，你能看见物品的时间痕迹对吧？从今天起，这种能力会越来越强，直到把你撕成碎片——除非学会控制它。“
雨越下越大。沈昭盯着怀表上那个齿轮标志，终于认出来——上周鉴定过的明代铜镜背面也有相同纹样，当时客户声称是家传宝物，后来被证明是盗墓赃物。
“证明给我看。“他说，“证明时空穿越真的存在。“
林晚叹了口气，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银链子，上面挂着枚磨损严重的袁大头：“1936年的真货。握紧它，集中注意力想着'看见它的过去'。“
沈昭迟疑地接过银元。金属触感冰凉，但很快开始发热。眼前的雨幕突然扭曲，巷子褪色成黑白——
——银元从年轻女孩手中滑落，滚进下水道栅格。女孩穿着阴丹士林布旗袍，背影与眼前的林晚惊人相似...
幻象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沈昭大口喘气，这次穿越比刚才短暂，但眩晕感更强烈。
“看见什么了？“林晚急切地问。
“一个女孩...像是你...“
“果然。“林晚夺回银元塞回衣领，“你已经是二级共鸣者了，必须立即接受训练。“她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串经纬度坐标和“23:00“的时间。
沈昭刚要拒绝，太阳穴再次刺痛。这次他看见林晚左肩渗出血迹，黑色机车服下藏着绷带...
“你受伤了。“他脱口而出。
林晚瞳孔微缩：“又是'看见'的？“
沈昭点头，突然意识到这种能力意味着什么——他能看穿所有谎言，所有伪装。拍卖行的那些古董，周慕云虚假的微笑，甚至此刻林晚平静表情下的紧迫感。
“今晚十一点。“林晚转身走入雨中，“带上怀表。迟到的话，你可能永远困在某个时空回不来了。“
......
三天后，荣宝斋秋季拍卖会现场。
沈昭的新雇主——荣宝斋老板马世昌正紧张地搓着手：“沈先生，您确定那幅郑板桥是真迹？好几个专家都说是民国仿...“
“真迹。“沈昭抿了口茶，掩饰手指的颤抖。三天来他做了十七次鉴定，每次触碰古董都会引发时空穿越，现在他已经能控制穿越时长和范围。
展台上，郑板桥的《竹石图》正在竞价。沈昭不用摸也知道它是真品——他亲眼“看见“1754年郑板桥在扬州寓所完成这幅画的全过程。
“两百万！成交！“槌声落下，马世昌激动地拍沈昭肩膀，“神了！您怎么做到的？“
沈昭笑而不答。余光瞥见后排有个熟悉的身影——林晚穿着香奈儿套装，伪装成富家女坐在VIP区。她冲沈昭几不可察地点头，随即离席。
过去三天，沈昭如约去了那个位于废弃气象站的“时空监管局东海分部“。那里有七个像林晚一样的特工，负责监控非法时空交易。他们称沈昭这样的能力者为“时空共鸣者“，说他能看见“物品的记忆“。
“沈先生。“一个低沉男声打断思绪，“久仰大名。“
沈昭抬头，对上周慕云意味深长的笑容。对方今天换了副玳瑁眼镜，手里拿着本拍卖目录。
“听说您最近鉴定从不出错。“周慕云翻开目录，指向一页，“正好有件藏品想请您过目。“
页面上是枚西周青铜爵，标注“流传有序，保真包老“。沈昭刚碰到图片，眼前就闪过1978年河南某作坊的画面——又是赝品。
“仿得很像，但器底的铜锈是用化肥加速腐蚀的。“沈昭合上目录，“周先生何必试探？“
周慕云笑意更深：“沈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他凑近低语，“明晚八点，寒舍有个私人鉴赏会，有几件...特别的东西。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沈昭正想拒绝，突然感到一阵异样——周慕云西装内袋里有东西在“发光“，不是视觉上的光，而是一种时空异常感。他集中注意力，隐约“看“见那是个带齿轮标记的金属盒...
“一定准时到。“沈昭改口。
周慕云前脚刚走，林晚的短信就来了：【别碰他口袋里的东西！那是时空炸弹，能炸毁整条时间线！】
沈昭皱眉回复：【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眼镜框里装了纳米摄像头。别摘，有危险！】
沈昭这才注意到左眼镜腿比平时重了些。他抬头环顾四周，果然在对面包厢发现伪装成清洁工的林晚同事。
拍卖会结束已是深夜。沈昭刚走出大门，就被林晚拽进一辆黑色SUV。
“周慕云是'时间商人'。“她一踩油门，车子窜入夜色，“专门倒卖能改变历史的'关键物品'。“
沈昭按住太阳穴，这几天过度使用能力让他头痛不已：“比如？“
“比如爱因斯坦写给他初恋的那封信——本来该在二战中销毁，但被时间商人偷走拍卖，导致爱因斯坦晚年研究方向改变，人类科技树整个歪掉。“林晚猛打方向盘，“我们花了三年才修复那条时间线。“
车子停在江边码头。林晚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段模糊视频：1936年的东海市街头，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正从当铺取出铜盒，与周慕云口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徐世昌，民国时期东海商会会长。“林晚放大画面，“他在1936年5月18日突然收集大量古董，同一天东海市出现时空波动，导致1949年渡江战役推迟两周。“
沈昭盯着视频：“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明天周慕云的鉴赏会是个陷阱。“林晚调出建筑平面图，“他怀疑你是监管局的人，打算用时空炸弹测试你。我们要你配合演场戏。“
“然后？“
“然后我们一起去1936年，查清徐世昌到底从未来得到了什么情报。“林晚递给他一块老式怀表，“这次用正规时间跳跃器，比上次那个稳定。“
沈昭没接：“为什么是我？“
林晚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领露出左肩——那里有个狰狞的伤疤，形状像被野兽撕咬过。
“三年前的一次任务，我被困在1949年码头整整六个月。“她声音低沉，“回来发现全世界都变了——我妹妹从未出生，因为父母在1936年那场时空波动中根本没相遇。“
沈昭想起雨中看到的穿旗袍少女。他默默接过怀表：“需要准备什么？“
“防身武器和这个。“林晚扔给他一套民国西装，“还有，记住时空铁律：不能改变已发生的事，不能接触过去的自己，不能——“
“——不能透露未来信息。“沈昭接口，“你们培训手册第三页。“
林晚挑眉：“你看过？“
“现在看见了。“沈昭指指自己的眼睛，那里面金光流转，“就在你外套内袋里，折痕处还沾了咖啡渍。“
月光下，两人相视一笑。江面波涛暗涌，远处货轮的汽笛声如同时空隧道中的回响。
明天此时，他们将站在1936年的东海街头，面对一个可能改变历史的惊天秘密。而沈昭还不知道，这次穿越会让他看见最不愿面对的画面——年轻时的祖父，正举枪对准一个穿长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