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画布囚笼

“叮铃铃铃——!!!”

尖锐的铃声如同烧红的钢钎,狠狠贯穿了林晚被虫群啃噬、濒临崩溃的意识,瞬间将她从污秽的黑暗和粘稠的绝望中剥离。

没有预兆,没有缓冲。

意识像被粗暴地塞进高速离心机,天旋地转的眩晕伴随着剧烈的耳鸣狠狠袭来!身体像是被无形巨手揉捏撕扯,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她猛地睁开眼,视线里只有一片剧烈晃动、色彩混乱的旋涡,伴随着大脑深处炸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呕吐欲望。

“呕…”她干呕着,身体蜷缩,剧烈颤抖。皮肤上残留着无数细小虫足爬过的冰冷麻痒,混合着粘稠虫液的恶心触感,让她恨不得撕掉自己的皮!手腕上,铁链冰冷的禁锢感仿佛还在烙印。

视觉在眩晕和剧痛中艰难聚焦。

光线昏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不是冰冷的白炽灯,更像是某种柔和的、橙黄色的光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呼吸不畅的气味——浓烈的松节油、刺鼻的油画颜料、陈旧的画布纤维…还有一种…若有似无、极其甜腻的…血腥味?

林晚的胃部一阵剧烈抽搐。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地牢,不是医院。

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仓库,或者…一个极其宽敞的画室?高高的穹顶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四周堆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的白布,隐约能看出下面覆盖着巨大画框的轮廓。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唯一的光源下缓慢舞动。

那光源来自房间中央。

那里支着一个巨大的、未蒙尘的画架。画架前,一盏老式的、带着绿色玻璃灯罩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灯光笼罩着一块巨大的、绷紧的画布。画布上覆盖着厚厚的、未干的油彩,呈现出大片大片浓郁、粘稠、令人不安的暗色调——深红、赭石、墨绿、靛蓝…混乱地交织、堆叠在一起,形成一种混沌压抑的基底。

而画布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

沈聿白。

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握着一支饱蘸了浓稠暗红色颜料的画笔,悬停在画布上方,似乎在沉思,又像是在专注地审视着画布上那片混沌的色彩。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轮廓,白大褂的下摆垂落,纤尘不染,与周围陈旧、布满灰尘的环境形成刺目的反差。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地钻进林晚的鼻腔,混合着松节油的刺鼻和颜料的化学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不祥的混合气息。

林晚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画室…画布…沈聿白…第六次!这是第六次死亡循环!

她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还残留着药物和恐惧带来的沉重与虚脱。她只能蜷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惊恐地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如同死神般的身影。

沈聿白似乎并未察觉她的苏醒,或者根本不在意。他手中的画笔终于落下,极其缓慢、极其精准地,在画布那片混沌的暗色调基底上,勾勒出一道流畅而冰冷的线条。

“沙…”

笔尖摩擦厚重画布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感。

林晚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她死死盯着那支移动的画笔,盯着画布上逐渐显现的线条轮廓。那线条…弯曲、转折…勾勒出的形状…像是一道冰冷的金属栅栏?不…比栅栏更厚重…更压抑…像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一个模糊却极其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她想移开视线,但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块巨大的画布上!

沈聿白的画笔蘸取了更多暗红色的颜料,那粘稠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令人不安的光泽。他继续勾勒,动作稳定而优雅。铁门的轮廓逐渐清晰,门板厚重,布满斑驳的锈迹和深深的划痕。门的上方,开始出现粗糙、陡峭的台阶轮廓,向下延伸,没入画布下方浓重的黑暗里…

台阶…向下的台阶…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失控的尖叫溢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不!不可能!

沈聿白的画笔没有停。他用更深的墨绿和靛蓝,在铁门周围和台阶两侧,涂抹出大片大片粘稠、湿滑、仿佛在蠕动的阴影。那是…苔藓?霉菌?还是…别的什么?整个画面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和绝望!

然后,他的画笔再次蘸取了那浓稠的暗红色颜料。这一次,他没有勾勒轮廓,而是将笔触落在了铁门下方那片浓重的黑暗里。

暗红色的颜料被极其厚重地涂抹上去,一层又一层,堆叠出粘稠、深沉的质感。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粘稠的暗红色区域,竟隐隐透出一种…湿漉漉的、仿佛尚未干涸的…血泊的光泽!

“嗡——”

林晚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剧烈的耳鸣瞬间淹没了一切声音!童年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冰冷铁锈的腥气、潮湿发霉的墙壁触感、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疯狂地冲击着她脆弱的意识堤坝!

地下室!那扇铁门!向下的台阶!那片…那片…

“呃…”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面,试图用疼痛对抗那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回忆!她不敢看!不敢认!但那幅画…那幅未完成的画…它正在一点点地、残忍地具象化她心底最深的噩梦!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轻微、规律、带着水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踩在空旷画室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打破了死寂。

林晚惊恐地抬头!

沈聿白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画笔。他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沾满了暗红色颜料的调色板。昏黄的灯光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一半在光里,线条清晰柔和,一半隐在阴影中,深邃莫测。他的目光,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地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了蜷缩在地的林晚身上。

他朝着她走来,步履从容,不疾不徐。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纤尘不染。调色板上粘稠的暗红色颜料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甜腻的血腥气息。

林晚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直,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想后退,但背后是冰冷粗糙的墙壁,无处可逃!

沈聿白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幕布,将她彻底笼罩。他微微俯身,目光在她苍白惊恐的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近乎审视艺术品般的专注和…兴味。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如同大提琴的鸣奏,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带着奇异的安抚韵律,却字字句句都淬着冰寒。“看来,那个小礼物…效果还不错?”

林晚的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瞟向他手中的调色板,瞟向那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的暗红色。

沈聿白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调色板上的颜料。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喜欢这个颜色吗?”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用指尖轻轻蘸取了一点调色板边缘粘稠的暗红色颜料。那粘稠的液体在他苍白的指尖拉出细长的丝线。“‘深茜红’…混合了一点…特殊的媒介。”他的指尖轻轻捻动,粘稠的颜料在指腹间晕开,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湿润、诡异的光泽。

“它很特别,”沈聿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温柔,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林晚惊恐的眼底。“在画布上,它能表现出最深沉、最粘稠的…阴影。如同凝固的血液…如同…干涸的绝望…”

他将沾着颜料的手指,缓缓地、优雅地递到林晚面前。那粘稠的暗红色,如同活物般在指腹上微微颤动,散发出浓烈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闻闻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魔力,眼底深处翻涌着扭曲的炽热。“多么…迷人的气息。它让我想起了…那个地方…那个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不!不要!”林晚猛地别过头,爆发出嘶哑的尖叫!巨大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捂住口鼻,试图隔绝那令人窒息的气味和那根如同毒蛇信子般的手指!

沈聿白对她的抗拒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更愉悦了。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磁性。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缓缓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房间中央那幅巨大的、未完成的画作,眼神变得深邃而专注。

“你看,晚晚,”他对着画布的方向低语,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让林晚感到彻骨的寒意,“它还没有完成。还缺少…最重要的灵魂。”

他顿了顿,转过身,深潭般的眸子再次锁定林晚,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病态的执着。

“缺少…你的灵魂。”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沈聿白不再看她,他迈着从容的步伐,重新走向画架。他放下调色板,拿起一支新的、干净的画笔,饱蘸了调色板上那粘稠的暗红色“深茜红”。

然后,他抬起了手。

画笔没有落在画布上。

而是…落在了画架旁边,一根从昏暗穹顶垂落下来的、粗粝的…麻绳上!

那根麻绳,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陈旧的、暗褐的颜色,带着粗糙的纹理。绳子的末端,被打了一个巨大而牢固的…绳套!

绳套的轮廓,在灯光下投下扭曲的、如同绞索般的阴影!

沈聿白握着饱蘸暗红色颜料的画笔,动作优雅而专注,开始在那根粗糙的麻绳上涂抹!粘稠的暗红色颜料,如同真正的、尚未干涸的鲜血,被一层层地涂抹在粗糙的绳索表面!颜料顺着绳索的纹理流淌、渗透,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出湿漉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光!

“不…不…”林晚失神地喃喃着,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她看着那根被染成暗红色的绳索,看着那个巨大的、同样被涂抹上粘稠“血迹”的绳套,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她知道!她终于知道第六次的死亡方式了!

悬梁!自缢!

就在这幅未完成的、描绘着她童年地狱的画布前!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又像是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噪音,毫无预兆地、极其粗暴地在画室高高的穹顶深处炸响!

这噪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具穿透力和破坏力!它像一把巨大的电锯,狠狠锯开了林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眼前的一切——昏暗的画室、巨大的画布、沈聿白优雅的背影、那根染血的绳索——都在剧烈的噪音中疯狂扭曲、旋转、碎裂!

“呃啊——!”她痛苦地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哀嚎!所有的感官都被这毁灭性的噪音彻底撕裂!视觉、听觉、触觉…全部陷入一片混沌的、高速旋转的漩涡!

巨大的噪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击着她脆弱不堪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林晚涣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疯狂旋转的黑暗和扭曲的光影,死死钉在了画布上那片沈聿白刚刚涂抹的、粘稠湿漉的暗红色区域——那片如同血泊的阴影。

就在那片“血泊”倒映出的、扭曲的光影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童年时那张惊恐、绝望、沾满泪痕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