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第七次烙印
- 第七次循环:囚笼画影
- 老侯说故事
- 4929字
- 2025-06-11 12:43:36
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穿透皮肤,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意识尚未完全苏醒,身体先一步感知到了这熟悉的、浸透灵魂的寒意。喉咙里火烧火燎,残留着绳索深深勒入皮肉的剧痛和窒息感,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颈骨深处隐秘的碎裂感。心脏在胸腔里缓慢、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全身骨骼濒临散架的钝痛。
林晚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依旧是那片晃动的、无情的惨白——头顶嵌入天花板的冷光灯管。身下是坚硬、光滑、散发着金属寒气的触感——冰冷的不锈钢停尸台。
第七次。
她又回到了这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铅水,瞬间灌满了她的胸腔,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前六次的死亡场景——电梯的窒息、血水的溺毙、镜中鬼影的惊吓、虫群的啃噬、铁链的禁锢、画室悬梁的绝望——如同破碎的幻灯片,带着各自残留的剧痛和冰冷触感,疯狂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现、叠加!每一次的恐惧都如此真实,如此深刻,如同滚烫的烙铁,一遍遍在她灵魂上烙印。
尤其是第六次。
画室…那幅未完成的画…那片粘稠湿漉的暗红色“血泊”…倒映出的童年自己惊恐的脸…
还有…沈聿白…
“呃…”痛苦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目光带着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投向台边。
果然。
那道颀长、穿着纤尘不染白大褂的身影,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又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梦魇,已经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里。沈聿白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黑发垂落,半掩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他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既定结果的揭晓。他的手上,依旧捻着一小块折叠得方方正正、沾湿了生理盐水的无菌纱布。
他俯身,动作依旧轻柔、细致,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冰凉的纱布贴上她的脸颊,缓缓擦拭着。林晚能感觉到纱布擦过颧骨、眼角时带来的细微刺痛和冰冷的滑腻感。这一次,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硬或挣扎。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如同冻结万年的寒冰,取代了纯粹的恐慌,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脏上。
她的目光,不再是涣散的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穿透力,死死地钉在沈聿白专注擦拭的侧脸上。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画室里的最后一幕:他站在染血的绳套旁,优雅地放下画笔,转身看向她时,那深潭眼底翻涌的、病态的炽热和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还有…他手腕上,在白大褂袖口下若隐若现的…那道疤痕。
童年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钥匙打开的尘封抽屉,疯狂地涌出:阴暗的地下室,冰冷的铁链,那个总是藏在阴影里的、模糊的男孩身影…还有…一次绝望的反抗中,她用尽全身力气,指甲狠狠抓过那个男孩的手腕…
那触感…那位置…那道疤痕的形状…
沈聿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目光的变化。他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眼,深潭般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了林晚眼中那不再仅仅是恐惧的、复杂而冰冷的东西——一种混杂着巨大痛苦、难以置信的认知和…某种冰冷的决绝。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愉悦,似乎多了一丝…期待?如同一个艺术家,终于等到了作品最关键的点睛之笔。
“看来…”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带着奇异的安抚韵律,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晚紧绷的神经,“这一次…感觉不太一样了?”
他的目光落在纱布上染开的一小片暗红污渍上——那是她悬梁时,绳索勒破颈侧皮肤渗出的血。他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捻了捻纱布上的血迹。
“疼痛…是记忆最好的催化剂。”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定林晚,眼底深处那片深潭似乎掀起了微澜,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探究,“告诉我,晚晚…这次,你‘看’到了什么?”
“晚晚”…
这个亲昵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称呼,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林晚心中那摇摇欲坠的认知壁垒!
不是错觉!不是巧合!
画布上那片血泊倒映出的童年惊恐的脸…沈聿白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他此刻这声意味深长的“晚晚”…还有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等待她“觉醒”的病态期待…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撞击,轰然拼合!一个冰冷、残酷、令人窒息的真相,如同破开地狱的寒冰之刃,狠狠刺穿了林晚混乱的意识!
“你…”林晚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滔天恨意和彻骨冰寒的、灭顶的认知!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沈聿白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尖利:
“是…你?!”
沈聿白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弧度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和…赞赏。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优雅,眼神却像在欣赏一件终于达到完美状态的艺术品。
“那个地方…”林晚的声音抖得厉害,巨大的恨意和冰冷的绝望交织,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调,“那个地下室…那个…那个把我锁起来的…‘哥哥’…是你?!”
沈聿白眼底的微澜瞬间变成了汹涌的暗流!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得到释放的、扭曲到极致的狂喜!他不再掩饰!他甚至向前微微倾身,那张俊美得如同雕塑的脸庞离林晚更近,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惨白的脸颊。
“终于…”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磁性,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病态的满足,“想起来了?”
“轰——!”
最后的确认如同惊雷在林晚脑海中炸开!所有的记忆碎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冰冷的铁链,沉重的脚步声,孩童绝望的哭喊,手腕上被抓出的血痕,那个模糊却始终带着冰冷气息的男孩身影——瞬间变得无比清晰!那个男孩的脸,与眼前这张俊美、成熟、却散发着同样冰冷掌控气息的男人的脸,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一直都是他!
童年的囚禁者!成年后的操控者!将她拖入这无尽死亡循环的元凶!
巨大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也冲垮了身体的麻痹和剧痛!林晚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那不是恐惧的光芒,而是被逼到绝境、被仇恨点燃的、如同受伤母狼般的凶狠!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愤怒的咆哮!是灵魂被彻底践踏后的绝望嘶吼!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起,猛地从冰冷的停尸台上坐了起来!
动作迅猛、决绝!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沈聿白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眼中的凶狠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微仰,想要拉开一点距离。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被更浓烈的、近乎狂热的兴味所取代!这才是他想要的!完美的、充满反抗精神的“作品”!
就在他身体后仰的瞬间!
林晚动了!
她不是后退,不是躲避,而是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带着满身的血污、冰冷的恨意和破釜沉舟的决绝,猛地向前扑去!目标直指沈聿白!
她的速度极快,带着濒死爆发出的全部力量!在沈聿白尚未完全调整好姿势的刹那,她的身体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身体狠狠撞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沈聿白被她撞得微微一晃,深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讶异。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林晚沾着血污、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沈聿白白大褂的衣襟!巨大的冲力带着他不由自主地又向后踉跄了半步!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呼吸可闻!
林晚抬起头!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血污和泪痕,头发凌乱,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但她的眼神,却如同燃烧的寒冰,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火焰!她死死盯着沈聿白近在咫尺的眼睛,那深潭之下翻涌的错愕和兴味被她清晰地捕捉!
就是现在!
林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她没有嘶吼,没有咒骂,而是猛地踮起脚尖!
在沈聿白带着一丝错愕的注视下,她沾着血污、冰冷干裂的唇,带着一种决绝的、同归于尽般的凶狠,狠狠地、精准地印上了他微张的、带着一丝惊愕弧度的薄唇!
冰冷!坚硬!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这不是吻!这是撕咬!是烙印!是宣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冷的停尸房里,只有仪器单调的嗡鸣。林晚紧紧抓着沈聿白的衣襟,身体因为剧痛和爆发后的虚脱而微微颤抖,但她的唇却死死地、凶狠地压在他的唇上!她的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锁住沈聿白那双深潭般的眸子!
她要让他看清楚!看清楚她的恨!她的决绝!看清楚猎物的反扑!
沈聿白僵硬地站在原地,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表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翻涌的兴味、讶异被一种更深邃、更复杂的情绪瞬间覆盖——那是震惊?是被冒犯的冰冷?还是…一种猎物终于亮出獠牙所带来的、扭曲到极致的…兴奋?
林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后一挣,脱离了他的唇。她的身体因为虚脱而摇晃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站稳,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折断也不肯弯曲的钢条。她的唇上沾着他的气息,也残留着她自己的血腥。
她死死盯着沈聿白,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淬了冰的刀刃,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切割开死寂的空气:
“沈聿白…”
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你的游戏…”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冰冷的、充满血腥味的弧度,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该结束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如同耻辱的勋章,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一次…”
“猎人,换我来当!”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冰冷的停尸房,只有林晚剧烈而破碎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沈聿白静静地站在那里,白大褂的衣襟被林晚抓得起了褶皱。他脸上那一瞬间的空白和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被深潭般的平静覆盖。然而,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更加汹涌、更加黑暗的东西在无声地翻腾、咆哮。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去整理被弄皱的衣襟,而是…伸向了自己的左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动作优雅而从容地,捏住了左手戴着的那只纤尘不染的白色乳胶手套的指尖。
然后,他微微用力,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具仪式感的方式,将手套一点一点地…向下褪去。
动作不疾不徐,如同在揭开某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又像是在向对手展示自己最致命的武器。
乳胶手套被褪到了手腕处。
露出了下面…苍白的皮肤。
以及…手腕内侧,一道清晰无比、狰狞扭曲的、深褐色的陈旧疤痕!
那道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手腕内侧最脆弱的位置。疤痕很深,边缘凹凸不平,带着明显的撕裂痕迹,显然是被人用指甲狠狠抓挠、撕扯所留下的永久印记!
林晚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她死死盯着那道疤痕,童年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铁锈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了她!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那只抓向她、被她狠狠抓挠撕咬的手腕…那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溅到她脸上的触感…那道在她绝望反抗下留下的、深刻的抓痕!
一模一样!
位置!形状!那狰狞扭曲的质感!和她记忆深处那道烙印,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沈聿白褪下手套的动作并未停止。他任由那只白色手套松松地挂在手腕上,露出的那道狰狞疤痕在停尸房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和…一种扭曲的宣告。
他终于抬起眼。
深潭般的眸子再次锁定了林晚,那里面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已沉淀,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幽暗。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不再冰冷,不再愉悦,不再病态,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叹息。
他凝视着林晚因震惊和巨大冲击而瞬间惨白的脸,看着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眸子此刻被难以置信和灭顶的恐惧所覆盖。
然后,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如同宣判般,吐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等待了不知多久的终章:
“晚晚,”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磁性,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回荡。
“你终于…”
他微微停顿,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幽暗如同旋涡般旋转,最终定格为一种扭曲的、炽热的、几乎要将她灵魂也一同吞噬的…满足。
“…认出哥哥了。”
“轰——!!!”
林晚的脑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抵抗…都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她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软地向前栽倒!
意识沉入冰冷黑暗的最后一瞬,她涣散的瞳孔里,只剩下沈聿白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和他唇角那抹冰冷、叹息、又带着无尽扭曲满足的笑容。
“叮铃铃铃——!!!”
那如同地狱号角般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再一次毫无预兆地、极其粗暴地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疯狂炸响!铃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碰撞,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穿透力,如同为这场残酷的“相认”奏响的、扭曲的终曲。